臨江是南方一個又偏又小的縣城，繞著它一圈的並不是什麼江，隻是一條後來被挖寬了的河。

時泠在上初中的時候就常常要跨過那條河，穿著橙色校服的秦江樾也是。

他們走上那座滄桑的石橋，一次又一次的跨過那條平靜流淌著的河。

等越過曾經泥濘的小路，終於到達目的地。

......

她踏下最後一步台階，在模糊天光下看見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

他的頭發在寒風中搖擺，手上卻好好地握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包子。

“我媽大早上起來做的，給你拿了一個。”秦江樾看著時泠，把包子遞過去。

他笑著打量她一身上下，伸手把她的圍巾塞得緊些。

“你胃口太小，所以我隻給你一個。”

“謝謝。”

時泠接過熱騰騰的包子，揭開小小的袋子瞬間就咬了一口。

一如既往很好吃，就是有點鹹。

“走吧。”

秦時樾這才扯了她走，腳上踢著一顆石子，又低頭提醒，“昨晚雨下的很大，濕得很。”

“你跟著我。”

時泠應了一聲，把手裡剩下的濕熱小袋子握緊。

......

“你真的不知道那個金太陽，真的是……”

天色欲曙，那背著黑色書包的少年手舞足蹈地吐槽那個惡心人的題目，完全不像是平時彆人口中的厲害樣子。

“我頭昏你知道嘛時泠！”

他輕扯著她的袖子又繞過一個水宕，喋喋不休地說自己哪節課又忍不住睡死，結果被拎起來回答問題之類。

時泠仔細聽著，時不時也回上幾聲。

......

他在校門口明亮路燈下放開她的衣袖，二人隨著零散而怨氣衝天的同學一起進校門。

“……加油！”

秦江樾在二樓樓梯間最後拍了拍她的書包，如例說上一聲鼓勵。

時泠朝他握拳，笑著揮揮手。

等樓下傳來一聲高跟鞋響，他就朝她擺擺手，轉身飛快朝樓上去。

不過垂下的藍色褲腿卻浸透大片深色，沉重搖晃又落下。

......

時泠來得很早，然而班上早已經有五六個人正在坐著學習。

倒是靜悄悄的。

她輕手輕腳地坐到自己位置上，從書包拿出作業擺到桌上提了筆開始寫起來。

......

先建一個空間坐標係，然後分彆帶入長方體的每個……

——

“時泠。”

鉛筆的細芯恰恰斷掉，她抬頭，看到是坐在前麵的鄭翩。

這個很內向的男孩子摘了藍色的衛衣帽子在她前麵坐下，轉過身時講話很輕。

“你等會兒要幫何小柚收作業嗎？”

時泠點頭嗯了一聲，他就把書包裡的作業冊子拿出來遞給她，聲音又低下去一點。

“這是......我的。”

嗯……？

時泠捏著兩本作業本看他，鄭翩卻擰了頭轉身趴回桌上，又連忙扯了帽子帶上。

她收回手。

到教室的人越來越多，時泠看了一眼組員收了筆準備去收作業。

——

“喲，大家都來啦！”

自門口傳來難聽的鞋子摩擦聲，一個抱著籃球的高個子寸頭男生搓著鞋進來。

沒人回答他。

隻有聽不得吵鬨的人短暫抬頭，又皺著眉見怪不怪地低下去。

這人眼睛仍舊得逞似地笑，抱著球向這邊射來一眼，邁著腳步走過來把球重砸到鄭翩桌上。

發出一聲重響。

四周漸有不滿的輕嘖聲響起，但他毫不在意，甚至想得意開口。

那埋得像鵪鶉似的人身後卻立起一個筆直的身影。

——“你的已經交了，蔣驍。”

時泠把那兩本作業舉起來，看向他的眼神仍舊冷淡而平靜，然而隻一瞬間就移開視線。

“第三組的同學把英語作業找一下，今天我收。”

她出了座位朝擋路的蔣同學輕言，

“請讓一下。”

蔣驍下意識縮了腿給她讓道。

“謝謝。”

紮著小揪揪的女生自身側狹窄過道擦身而過，蔣驍悻悻閉嘴，恨了一眼麵前的鄭翩，終於收了球到前麵坐下。

......

時泠很快把作業收齊，連帶著昨晚何小柚留在桌箱裡的那份一起交給課代表。

戴著眼鏡的圓臉少年數了數作業對她點頭，不一會兒就站起身提醒大家拿出單詞本，讀個十分鐘就要開始聽寫。

時泠看見踩點跑來的同桌已經坐著朝她揮手。

......

何小柚隨意撈了撈自己跑散的劉海，表麵上正經地讀單詞，桌下的手已經蠢蠢欲動。

時泠順從地張開手，任由女孩子冰涼的手鑽進來。

這不過是何小同桌早就發現的秘密——時泠同學看著內向不愛說話，但是手心絕對夠暖！而且一年四季都暖！和她這種天生手涼的人絕對天生的同桌！

等到冰涼手心逐漸恢複知覺，單詞也讀完了。

時泠撓撓她手心。

“要聽寫了。”

何小柚笑眯眯地收回手。

......

“時間到了，各組長下座位收一下聽寫本。”

班長兼英語科代表陳鳴與如常提醒道，“收齊之後交到我這裡。”

……見何小柚還在糾腦袋，時泠站起來。

第一本來自特意被調到講台前重點觀察的大少爺蔣驍，但這人攤著的英語本上隻歪歪扭扭地寫了兩個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