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柳漁,還未有兩年後明豔清冷的氣質,卻也已出落得人間牡丹一般,目如圓杏點秋水,唇若櫻桃半含笑。
粉黛不施,已是絕色。
陸承驍瞧怔住時,首次近距離瞧清陸承驍模樣的柳漁也怔了怔。
少年身量很高,離得近了有些迫人的那種,她退後幾步,抬首才能看清他容貌。
也就是這一眼,柳漁忽然就明白了昨日林九娘因何會驚訝於她不認得陸三郎,也懂了那句長豐鎮多少閨閣女兒想嫁之後未儘的餘音。
十八九歲的少年郎,劍眉直鼻,眼似寒星,天然上翹的唇角和斧刻刀削般的臉龐,將公子如玉和英姿逼人奇跡般的揉和成了另一種卓然的氣度。
這是一張輕易就能撩亂人心的臉。
柳漁相信,陸三郎哪怕沒有不錯的出身,不是長豐鎮富戶家的兒郎,隻憑這張臉、這一身氣度也能叫不知多少閨閣女兒為之心折。
柳漁的注視很短暫,守著禮教的分寸,一觸即收,而後歉意地一低首,向左挪開幾步就要離開。
不曾想,陸承驍回過神來也正要讓路,倆人不約而同選擇了同一側,雙雙一怔,又同時避向了另一側。
兩度避讓,兩度相對,陸承驍隻覺一股熱氣從耳後直衝麵頰,饒是他常日裡人情練達,此時也麵露窘然,竟不敢再動一步。
柳漁沒想到會意外收獲這樣的效果,見陸三郎棱角分明的一張臉漸漸染上緋色,英氣逼人的高大少年此時局促無措得似乎手腳和目光都不知該往何處安放,忍俊不禁綻出一抹笑意來。
這一笑,嬌憨又極儘妍然,配上腮頰上一抹濃淡相宜的薄紅,一時俏麵生輝若光暈波動,迷人醉眼。
那種怦然心顫的感覺又襲來,陸承驍不敢直視,慌得忙移開目光,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總算不失儀態地將擋住的路讓了出來,隻有徹耳的通紅將他的緊張出賣了個徹底。
柳漁抿唇忍了笑意,福身致了個謝很快離開了,人走了好一會兒,陸承驍還怔在原地,目光落在街道儘頭。
小廝八寶牽著騾車從鋪子後巷出來,遠遠喊了一聲“三少爺”,他才回神,轉頭看向八寶過來的方向時,餘光掃到腳邊一隻荷包,想到什麼,他俯身拾起。
粉白間色的荷包,布料是極普通的,隻是上邊繡的錦鯉碧荷活靈活現,朱與碧相映成趣,一看就是女子之物。
是她落下的嗎?
隻是這樣一個念頭,精巧的荷包霎時也燙手了起來,但想到這是方才那姑娘遺失了的,也不可能扔回地上去,女子的隨身之物,若被旁人拾了去……一時竟也不知如何處置了。
八寶趕著騾車到了跟前,他勒住騾子,跳下騾車來要請陸承驍上車,十五六歲的小子,一雙眼靈得很,還沒開口呢,先一眼瞧到了自家少爺手中握著個粉白間色的東西。
意識到小廝的打量,陸承驍本能地就將那荷包握住,攏進了掌心。
也不容他問,先打發道,“我還有些事,你先駕了騾車回去,我娘若問起就說我還要在鋪子裡再耽誤會子,用午食前就回。”
八寶有些奇怪,不過一個合格的小廝不需要太多好奇心的,尤其主子不願你知道的事,有好奇心也得壓住,遂依言離去。
陸承驍將人支走,自己也不忙走了,隻留在原處等候。因要避嫌,也不敢打開那荷包,捏在手中卻能大致知道裡邊約莫是銀錢。
丟了銀錢,她若發現了應該會回來尋的吧?
這般站了有小一刻鐘,想等的人沒等到,倒把鋪子裡頭的嚴掌櫃招了出來,一臉奇異地問:“三少爺怎的還在?可是還有什麼事情要辦的,可交待一聲,我來辦就是。”
陸承驍哪能說他在等一個姑娘,怕壞了那姑娘名節,更不敢把女子貼身之物交給嚴掌櫃,交由他去等人來尋,遂隨口捏了個由頭搪塞了過去,卻清楚是不好再逗留了,與嚴掌櫃作彆。
至於攏在掌心的荷包,他的視線不自覺又落在長街儘處,長豐鎮不大,應該還能再遇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