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陳氏瞪一眼,笑著與三子道:“這卻不是什麼難事,鎮北那一片都是山,你近來就往山裡轉轉,帶好防身的東西就是。”
次日一早,陸承驍用罷早飯,揣著李仲玨畫的那幾張圖稿,帶了水囊、匕首和幾包驅蛇蟲的藥粉就出門去了。
哪知一出門,她娘已經在外邊候著了,八寶套了騾車,車廂裡陸承驍從前用的弓箭、跌打藥、金瘡藥全帶上了,還備了一大包的乾糧。
陳氏瞧瞧兒子那身行頭,一副早有所料的架勢,“叫八寶跟著你,弓箭也帶上,鎮北那一帶山裡偶爾也聽過有大家夥出沒的。”
陸承驍失笑,“娘,我不進深山,帶著匕首就夠了,也用不上車。”
後邊跟著出來的陸洵道:“這回聽你娘的,彆圖近便過了石橋直接進山,橋頭那一片山往裡一點就罕有人去了,野物多,去年歲末才有人發現過狼的蹤跡,還是繞些路找個大村子從村裡進山去,這種村莊裡常有村民進山,山路好行,也不會有什麼大型野物出沒,要安全便利得多,往北去離鎮最近的柳家村走路也得兩三刻鐘,八寶趕車送你去正好,有他在山下候著,你下山就能坐車回鎮上來,也省了腳程。”
陸承驍才知始末,“原來是這樣,那聽娘的,讓八寶隨我去吧,我從柳家村進山,爹娘安心。”
說著轉身上了騾車,八寶躍上車幫,一揮鞭,騾子噠噠的跑了起來。
騾車的車廂兩側開有車窗,陸承驍隨手拉開車窗上掛的布簾,恰看到巷道裡兩道小小的身影,正向著騾車方向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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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橋頭。
柳漁幾乎懷疑自己聽岔了,“你說他去了哪?”
“柳家村,好像是要進山,辰時他家那個小廝駕騾車去的。”
柳漁回看來時路,怎麼也沒想到陸三郎竟去了柳家村,她眸中多了一層星輝般的光彩,知道直指命運的機會或許已經到了。
若能利用得當,她很快就能離開柳家,偏離前世那段不堪的命運。
柳漁眸中閃過的笑意裡透著幾分輕鬆和深藏的熱切,付過兄妹倆酬勞就向柳家村折回。
男孩兒接過今兒入手格外沉些的銅錢,扒著數了數,二十枚,比往常多了一倍,小孩唇角一下綻開笑來,他就知道他猜得沒錯。
柳家村多山,進山的路足有七八條,要找到陸三郎是從哪條道進山的卻也不難,他那個叫八寶的小廝和騾車就是最好的指向標。
柳漁把幾處常有人走動的進山口轉了一圈,遠遠地就發現了騾車的蹤跡,車幫子上坐著的正是陸三郎那個叫八寶的小廝,旁邊還圍著幾個瞧熱鬨的村裡孩子。
往山邊去的小路狹窄,騾車過不去,但柳漁大概能猜到陸三郎是從哪一處進山的了。
她不願橫生枝節,也不折回柳家,順著小路進了山。
柳家村附近的山,幾乎每一條能行的山道上,都曾無數次地留下過柳漁的足跡,從六歲到十五歲初夏。
而那荒誕不經的另一世,幾近兩年的時光洪流,在她再次踏進這座青山時就被卷挾著,沉沉地、轟然地砸墜在她眼前、腳下,而後融進她每一寸筋骨血肉的記憶裡。
仿若一個曾經無數次踏足這片土地的人類,被青山厚土賦予了祝福的神跡。該怎麼在這山裡尋一個人,怎麼尋一個他歸來時必經的點,製造另一場宿命般的偶遇。從沒有一刻,她的思維這般清晰過。
寸寸算計,步步經心,終於在斜陽半殘時,她守來了那個能拂轉她命運的少年。
而陸承驍,於山轉水行處,際遇了那一味他尋而不得、名為偶遇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