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嫁人之後卻沒怎麼聚了,她不免來了興致,“讓你阿娘準備好上等的清酒,我那日一定去奉陪。”
三少夫人點頭,“那我差個婆子捎口信回去。”
二少夫人和四少夫人捧場,“母親要是想要喝酒,便叫我們陪著。”
趙氏滿意的點頭,“下回咱們起了鍋子,叫人放上熱騰騰的紅油在裡麵涮肉吃,再就著這辣味喝酒,那才叫痛快。”
四姑娘笑著道:“無論是下雨還是下雪,這般打開窗戶,讓雨雪成為咱們的樂師,是極為雅致的。”
趙氏拍掌大笑起來,“看,還是小姑娘比咱們懂。”
然後眼睛一撇,便瞧見了不聲不語的折綰。她的興致瞬間沒了,腦海裡又想起兒子昨日說的話。
“折綰不論出身如何,到底已經是兒子的妻子,母親該讓她管家,而不是讓三弟妹代勞。”
趙氏心裡就堵得慌。她有時候真是不明白兒子的心思——此等後宅之事,你操心做什麼?一個大男人,還有她還在呢,怎麼就越俎過來說這些。平常男人根本想不到這個!
是折氏攛掇他的?不,小折氏沒這個心眼子,怕是大折氏留下來的“功勞”。
她滿心眼裡不高興,但兒子的麵子卻不能太不顧,大折氏也已經死了,隻能忍著怒氣對折綰道:“你嫁過來也有好幾日了,川哥兒還在我這裡養著,你閒著無事,可要接過管家之事?”
三少夫人瞬間就僵了身子,笑臉全消。倒是折綰站起來,臉上神情都沒變,輕聲道:“三弟妹一切都管得很好,我接過來反而手忙腳亂,不若就給我管花草的活計,我先試試。”
三少夫人詫異看過去,神色警惕,但臉上還是緩和了許多,馬上去看趙氏,趙氏卻皺眉不語:兒子來求,她卻不要,難道沒有事先跟她說好嗎?
可即便是沒有說好,這般的好事,她卻推卻了,真是不識抬舉。
她真是怎麼樣都看不上這個兒媳婦,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接過花草房吧。我瞧著你也喜歡花花草草的。”
折綰:“是,兒媳確實很喜歡花花草草。”
趙氏:“……”
嗬。
刕鶴春晚間回來就聽聞了此事。他又馬不停蹄帶著怒火到了蒼雲閣。
折綰正帶著小丫鬟們選花,準備做成花鑒,結果他這麼一回來,嚇得小丫鬟們噤若寒蟬,素膳勉強站得住跟腳,站在她身邊扶住她,卻也被他揮退了。
唯獨唐媽媽又開始興奮。
屋子裡麵又剩下他們兩個人,折綰知道他生什麼氣,但不問,隻低著頭。
刕鶴春再次深吸一口氣,“母親給你中饋,你為什麼不接?”
那可是他開口求來的。
折綰:“為什麼要接?”
刕鶴春:“你是大少夫人,自然要接。”
折綰將一朵花插進花瓶裡:“我說過的,這個時候我接不了,我還不會。”
刕鶴春實在忍不住生氣,這件事情都說了多少次了!他勸都勸累了:“即便出錯又有什麼關係,不過是被人罵幾句。”
折綰就想起了上輩子所謂的罵幾句。
那不是罵幾句,那是困擾了她半輩子的雲霧。
她想,這輩子她其實也可以走那條老路。她可以把中饋接過來,然後遊刃有餘的做好所有的事情讓人稱讚。
但她一有這個念頭就反胃。
她想走一條其他的路——即便她還沒想好要怎麼走,路上會做什麼事情,可她就是不願意走那條看起來容易的老路了。
刕鶴春氣得站起來,在屋子裡麵走來走去,“你這膽子確實是小,彆人也沒有說錯你!”
“我好不容易跟母親說了一次,你卻接不住我的好意。”
折綰語氣平靜:“你也沒有提前跟我說此事。”
刕鶴春:“這事情還需要我提醒你嗎?”
作為他的妻子,嫡長媳,未來的宗婦,難道不是應該要接過中饋嗎?
他失望的看著她,“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原來他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折綰看著他走來走去的身影,恍惚之中卻好似瞧見了自己當年急得不行卻沒人幫的場麵。
然後,她一日又一日的在屋子裡麵急得轉,春秋四季,日夜不停,院子裡麵的薔薇花開了又敗,曆經廊外夏日蟬鳴,冬日霜降,而後才終於在這座小屋子裡麵安靜的坐下來理事。
她長舒一口氣,心平氣和的靜靜坐下來,將桌子上剩下的花花草草整理乾淨,突然間又低頭笑了起來。
——她接住過一次的。
她做得其實還不錯,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糟糕。
瞧,她已經能平靜的坐在這裡看他團團轉了。她不會被他的怒火嚇著了,也不會為自己不會而羞愧了。
這是她努力多年的結果。
她很感謝在這座小院裡轉了十五年的自己。
她和和氣氣的替十五年前的自己對刕鶴春說,“那怎麼辦呢?我是個庶女,並沒有按照嫡女那般細心教導,我不會,便需要慢慢學——”
“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決定娶她的時候,不是早就知曉此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