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視頻(一) 巨唐(2 / 2)

這樣充沛豐裕的信息量,已經完全超出於重臣們的想象之外。隻能俯首讚歎天音的神通奧妙,不可臆測,並愈發堅定了對“天命”的信心。

——當然,要是讓林杉聽到這些花團錦簇的讚頌,大概隻能麵紅耳赤、尷尬不言。他自然沒有如此廣大精深無所不包的知識儲量,這張寶貴的輿圖來自於母校社團贈送的資源包,據說出自某位老教授的手筆。這位老教授鑽研隋唐史多年,在曆史地圖界是泰山北鬥擎天巨柱一般的人物,這樣的大佬畢生心血所積,當然非同小可。

除諸多細節之外,房玄齡、杜如晦等還做出了極為大膽的推測。天音末尾既然說過“敬請期待”,那麼必然便有第二次的天幕降臨。但天幕何時降臨?諸位相公一致以為,這與天音交付於大唐的“使命”息息相關。換言之,隻要天下一統,海內大治,真能達成天音“華夏再興”的期許,上蒼必然會賜下更多的玄秘!

這分析合情合理,令人信服。皇帝瀏覽之後大為興奮,不僅重賞諸位宰相,還在貞觀元年的三月連連頒下幾道敕旨,除減免賦稅、罷除徭役,降低百姓負擔之外,還在詔書中廣開言路,遍求賢才,以此彰顯朝廷勵精圖治、承繼天命的決心。

當然,有決心也要上天能夠留意。因此,皇帝在偏殿中設了一座小小的供桌,除每日焚香祝禱之外,還要相當之低調的向上蒼彙報彙報自己今日來施行的仁政。如此祭祀數次之後,在三月二日的祝禱之時,供桌上的香爐突然彩光熠熠,浮出了一行大字:

【是否觀看最新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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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爐彩光燦爛耀眼,浮在空中的大字則再次變化:

【締造盛世——巨唐傑克蘇李世民的第一步】

眼見異相驟現,不僅李世民霍然站起,就連侍奉在側的諸位老臣也一時失態,紛紛搶上前來。等看到“盛世”二字時,更是驚呼出聲,欣喜不能自抑。

盛世,盛世!天音將向他們傳授締造盛世的法門了!

當然,盛世之後、皇帝禦名之前那幾個稀奇古怪的用詞,則被宰相公卿們極為默契的無視了。

標題下又浮出了一行小字:

【視頻試看已經結束,是否支付曆史偏差值,兌換一次觀看機會?】

“支付”、“兌換”等等倒不難理解,但這“曆史偏差值”又是什麼?

似乎感應到了皇帝心中的疑惑,光幕隨之變動,幻化出了數十項詳儘準確的數字,由上到下記載了自武德九年以來,皇帝李世民“曆史偏差值”的進項。

這些標記與符號仍然極為古怪,但數值變動的時間線卻極為清晰。皇帝所擁有的“曆史偏差值”有兩次極大的漲幅,分彆是武德九年八月遣李靖出擊突厥、贖回漢人百姓數萬;以及貞觀元年分派巡查使者檢視各地水利糧倉,為水旱澇災做萬全的準備。

——如此一來,這“曆史偏差值”的真意便昭然若揭了。它記錄的是李世民掌權以來的軍功善政,大唐在承接皇皇天命道路上的每一點進展。隻有繼續在這華夏複興的大道上行進不輟,偏差值才會源源不絕,並為貞觀君臣帶來更多的天音玄秘。

皇帝心中一片了然,緩緩點頭:

“是。”

空中叮當一聲輕響。巨幕迅速幻化,浮出了皇帝這幾日念茲在茲、再熟悉不過的,戲謔的聲音。但這一次開口說的內容,卻似乎渾無邊界:

【在唐朝國都,長安的西門安遠門以外,曾經立有一塊石碑“立堠”,上書“西極道九千九百餘裡”。石碑極高極闊,過往的行人商賈都能瞻仰字跡……】

皇帝麵色茫然,跪坐於香案前一頭霧水;身側的杜如晦早有準備,鋪開白絹後已經拈起了墨筆,但聽到這當頭第一句後,卻不覺抬頭望天:

這又是什麼莫名其妙的?

【大唐朝廷在此樹立石碑,是為了安慰即將遠行的遊子——不用太過思念故鄉啊,從安遠門往西九千九百餘裡,都是大唐的疆域,你從未離開祖國的土地。

——自然,這石碑上篆刻的所謂“九千九百餘裡”並不是什麼實話,因為據《資治通鑒》的記錄,自安遠門以西至大唐邊境,應該是足足一萬二千裡。朝廷在這裡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為了免去遊子離家萬裡的孤寂,稍稍縮小了一下大唐的疆域。

這段小小的大唐逸聞,並不記載於正史之中,而源自於某位番邦使者流傳下的筆記——我們完全可以想象,外藩使者在仰望那句縮小後的“西極道九千九百餘裡”時,胸中回蕩是個什麼心情

不過,這倒未必是大唐在向小國的使者行商們炫耀什麼,更提不上震懾。主要是國力到了某個程度,哪怕隻是說一句實話,也會讓人目眩神迷,張口結舌。】

的確會讓人目眩神迷、張口結舌。俯首疾書的杜如晦手腕一顫,竟然在雪白絹帛上留下了偌大的墨點。

杜如晦杜相公茫然抬起頭來,看到了陛下同樣茫然的臉。

說實話,在聆聽天音以前,君臣幾人已經預判過了種種驚人的場麵。但天音寥寥數語,仍然輕易突破了他們的防線,將大腦燒得反應不能。

如此遲疑良久之後,李世民終於訥訥開口:“現在,現在大唐的邊界在……”

房玄齡俯身作答:“大唐與西突厥交界,邊境應當在伊吾、葉護一帶。“

他躊躇片刻,又補了一句:

“距長安不過三千餘裡。”

以房玄齡的老成持重,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在“三千餘裡”前加個“不過”。但——但相比於天音中一萬二千餘裡,廣闊到匪夷所思的疆土,這三千餘裡似乎也的確是不過如此……

如果說一萬兩千裡還隻是虛無縹緲的數字,那麼一旦與現實的疆域相聯係,那衝擊力便實在無可言喻了。幾位宰相神色恍惚,竭儘全力的想象著超出現有邊境以外三倍的遼闊疆域……當然,即使以房、杜、長孫等人的才學智慧,也終究揣測不出這巨大疆土的模樣。

這種級彆的國土是真實存在的麼?

說來慚愧,除了長孫無忌等幾位關注西域事務的專才以外,其餘宰相縱然學究天人,也實在沒有功夫留意長安以西一萬裡的那些犄角旮旯、瑣屑小國……

——罪過罪過,既然將來都是大唐的疆土,同為聖主治下,宰相又怎麼能稱呼為犄角旮旯?真是不敬之至……

幾位相公心中嘀咕,卻不覺一起抬頭,呆愕的望著天空,心中浮出的是同一個念頭:

“這……怎麼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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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貞觀君臣如何驚異愕然,天幕中的天音依然娓娓道來:

【記錄下安遠門石碑的番邦使者並不知名姓,但以前後史實推斷,他多半隻在貞觀年間短暫駐留過長安,能留意到的隻是大唐的一角。如若他多停留幾年,大概還會記載更多的異事。

譬如說,在大唐的貞觀十四年,首都長安曾經迎接過一批怪異的朝貢使者,披發圖麵,身披獸皮。這些使者來自極北不知名處,言語怪異而又艱深,需要經過三重翻譯才能轉為漢文。他們請求歸附大唐,並進貢來了一些質地古怪的獠牙與狗皮褥子,連最博學的士人亦不能分辨來曆。

大唐的官吏們接待了這些使者,並借助翻譯勉強記下了他們的回話。在記載裡,這些使者獻來的獠牙來自於海中的夜叉,它的形狀臃腫而又肥胖,常常伏在冰麵不願移動;而他們居住的地方極為寒冷,遍地覆蓋冰雪,但每年卻總有那麼幾個月,太陽永遠也不會落下……

沒錯,到了這裡,大家應該能猜出這批前來歸附大唐的朝貢使者的來曆了——他們來自於極北的堪察加半島,而那永不落下的太陽,正是北極圈內獨有的極晝。

至於那長著獠牙臃腫的夜叉,多半是一隻無辜的海象。甚至可以大膽猜想,使者們獻上的那幾條狗皮褥嘛,搞不好是哈士奇的皮毛。

那麼,現在,各位明白“巨唐”的“巨”字,究竟是怎麼回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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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天音語意柔和,天空中驟然浮出了一張經緯交錯的地圖,而標記著長安的黑點上,一條紅線穿梭扭動,自長安蜿蜒向上,沿途穿過無數的邊境疆域,最終萬裡奔赴,停駐於地圖最頂端的雪白陸地上,而陸地下一圈虛線包圍,正標注著“北極圈”三個字。

不待皇帝吩咐,杜如晦已經揮毫落紙,開始描繪這幅大得驚人的輿圖(依照貞觀君臣議定的規矩,這張輿圖會被送到閻立本處描摹完善,之後再呈遞禦覽)。而皇帝則麵色怔怔,仰頭望著天幕中無邊無涯的地圖。一開始沒有實際比對,或許還不知這地圖的大小。但視角拉遠之後,皇帝凝神細望,很快就在角落處看到了幾乎擠在一起的長安與洛陽。

看一看長安洛陽之間那一指甲蓋大小的距離,再看一看長安到北極圈之間牽扯出的漫長線條,李世民……李世民也有些反應不能了。

大唐的羈縻國居然都能擴張到這個方位了?

這種犄角旮旯的部落都知道長安麼?

他們是怎麼過來的?

當然,在千萬反應不能的雜念之上,還有一個朦朧、模糊的直覺:

……巨唐,巨唐,果然,果然是——“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