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也真是的,說什麼路途太遠讓仁哥兒直接住在嶽丈的官署裡,連過年都不讓人回來。有他那麼當爹的嗎?
不像樣,真不像樣!
不管王老爺子怎麼不樂意,岑老太太還是拿到了汪醫士開的方子以及汪醫士給的調養建議。
為了回報汪醫士的儘心看診,岑老太太甚至還讓王老爺子把手再伸出來,讓汪醫士的孫子也上手摸摸脈。
文哥兒在旁邊瞧見汪醫士明顯真誠了不少的笑容,感覺又學了一手。
要對人好果然是要投其所好,他們家不算大富大貴,要論診金肯定比不過真正的高門大戶。
他祖母就很會做人,汪醫士既然帶著孫子出診,必然很看重這個孫子,能有人主動給孫子這麼個學習機會,他哪會不高興?
唯一比較受傷的,可能就是他祖父了!
文哥兒在旁邊給他祖父一個“勇敢爺爺不怕困難”的鼓勵眼神。
王老爺子:“…………”
本來還沒什麼感覺的,對上這小子這眼神就有點憋屈了。
相比於給他們看診,汪醫士給女眷看診就比較講究了。
時人都說“女病難醫”,不是說女人生病的病情更複雜,而是世情太複雜。
明太/祖朱元璋是個“家天下”思想很濃的人,也是個小農思想很濃的人,他規定男女大防必須嚴防死守,不能縱容破壞家庭安穩行為的事情發生。
女人看病這個問題,也衍生出許多複雜的條條框框,有些人因為從小受到的洗腦教育甚至寧死也不看醫生。
麵對這種棘手問題,醫者們有著默認要遵守的規定:隔帷診之,亦必以薄紗罩手。
也就是說,你要隔著帷帳來望診,看不看得出問題端看你水平如何。
診脈也得隔著薄紗來把脈,摸不摸得準也全看你水平如何。
帷帳和薄紗再薄再透明都成,反正就是要有,絕對不能直接看直接摸。
文哥兒看得瞠目結舌。
女眷看醫生居然有這麼多講究!
難怪會有人覺得這破病不看也罷。
多這麼一重薄紗到底有什麼意義?
汪醫士輪流給趙氏、楊氏兩人看診,摸到楊氏的脈象時沉吟了一會,笑著恭賀道:“府上有喜。”
岑老太太沒想到有喜的是楊氏,把楊氏打發去休息後又寬慰了趙氏兩句,才去張羅人手給王老爺子煎藥。
汪醫士已被人客客氣氣地送出門去。
新客人走了,文哥兒便去看人給王老爺子煎藥,不時還搶過扇子幫忙扇風,妥妥是孝順孫子的作派。
隻是他力氣小,又沒恒心,扇了幾下便沒什麼意思,又把扇子還了回去,坐在一邊嗅嗅他祖父要喝的藥苦不苦。
王華回府去尋二老時,看見的便是文哥兒站在旁邊的矮墩上給他祖父加油鼓勁:“不苦,喝光光!”
這小子第一次看家裡人喝藥,那興致勃勃的模樣兒明顯正在興頭上,看向他祖父的眼睛直冒光。
甚至還大逆不道地威脅上了——
“不喝,捏鼻子!”
王老爺子:“…………”
這混賬小子到底是誰教出來的?!
瞥見王華從外頭進來了,王老爺子立刻瞪了兒子一眼,意思是“看看你生的好兒子”。看文哥兒那躍躍欲試的架勢,絕對是在期待捏他鼻子灌藥!
王華掏出包蜜餞放在桌上打開,對王老爺子說道:“回來路上給您買的,您把藥喝了吃上一兩塊,壓壓嘴裡的苦味。”
文哥兒一看到蜜餞,頓時忘了當孝順孫子勸祖父喝藥,改為趴到桌沿眼巴巴地望著那包散發著清甜果香的蜜餞。
瞅一眼。
想吃。
再瞅一眼。
還是想吃。
他還沒吃過明朝的蜜餞!
這還是弘治元年最後幾天出品來著,再過小半個月就沒啦,成弘治二年了!
王老爺子本來想說自己不稀罕這玩意,瞧見文哥兒那模樣又改了主意,一口氣把藥喝完,抬手取了塊蜜餞送進嘴裡。
他在文哥兒期待的目光之中嚼巴幾下,還真品出點兒十分怡人的甜意來,把嘴巴裡的藥味全被驅散了。
王老爺子見文哥兒目光又轉回到剩下的蜜餞上,慢條斯理地伸手把它們重新包了起來,嘴裡還慢悠悠地誇了一句:“這蜜餞不錯,我留著送藥。”
文哥兒:“…………”
可惡!!!
太可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