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她且暫避鋒芒,讓汪處上場交涉。
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單位天台建設上。
汪處平時閒著沒事乾做的桌椅板凳被她挑挑揀揀一套,花了三天時間趁著上班陸陸續續搬到了天台,因為是剛完工的桌椅,還需要刷漆,刷漆這事就得他們後勤科自己來了。
周副科最近挺忙,雖然周副科的工作不需要出去,總是宅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但要判斷她是否是在忙公事還是很簡單的,——看她的毛線進度就行。
周副科手裡的那個毛衣,織到了嘎吱窩就停工了,取而代之的,是小辦公室裡持續不斷的敲擊鍵盤聲。
現在後勤科已經有了二重奏,小張跟周姐鍵盤聲交織,最清閒的汪凝開始心虛開始坐立不安,拎著水壺去天台打藥。
驚蟄一過,蟲子就一股腦兒跑出來,每年這種時候園藝人都深受紅蜘蛛毛毛蟲薊馬等等困擾,這還隻是蟲子,接下來就是雨季,黑斑病白/粉病接踵而至,所以現在有時間汪凝都會拎著水壺去給天台上的植物殺蟲殺菌。
四月份到現在五月底已經殺了三遍紅蜘蛛,不管是單位天台還是她新房露台,今年還特地聽花友建議在春天溫度合適的時候用了白僵菌,球孢和卵孢都買了齊上陣,溫度還沒超過三十度的時候還挺管用,沒有看見紅蜘蛛的身影,結果溫度一上來,無法用菌了,因為這種高溫菌會掛,紅蜘蛛成群結隊上場,從月季開始蔓延,連繡球這種微毒的植物都感染。
丁氟蟎酯跟比蟲林兌水1:1000開噴。
之前汪凝怕濃度太高一直都是1:1500的,結果殺了三次都複發,她現在已經麻了,乾脆濃度高一點,要麼植物死,要麼紅蜘蛛死,反正兩者至少得死一個。
對著繡球跟月季葉片背麵正麵一頓噴,然後就是用代森錳鋅兌水給其他植物殺菌,順便視察了一圈目前單位天台上的植物們。
現在葡萄樹有兩棵,一棵陽光玫瑰,一棵寒香蜜。月季藤本有兩棵,大紅色花弗洛倫蒂娜和粉色龍沙寶石,其餘月季有婚禮之路,大地之藍,海軍上將。繡球三棵,銀河,萬華鏡,太陽神殿。枇杷樹兩棵,高壓繁殖如今已經在結果子的白玉枇杷,還有一顆黃果的枇杷,藍莓有三棵,粉色果子的粉水,以及明星和薄霧,還有一棵樹莓,棗樹一棵,桃樹兩棵,一棵水蜜桃一棵黃桃。
目前就這麼多,看著挺多,實際上都是小苗,所以占地麵積並不大。
都是盆栽,最大也不超過三加侖盆,一個角落剛剛夠放。
汪凝一邊在天台陰涼處給桌椅刷漆,一邊琢磨著怎麼給這些植物分配位置,以及她新房露台扡插的那些扡插苗是不是也要拿一些到天台來養。
目前葡萄架還沒規劃好,因為是天台,像在院子裡那樣用木頭搭葡萄架似乎不太方便,可以直接用鐵絲拉網,到時候引導葡萄爬上去就行,而且他們這個天台樓梯口這邊是有一個小房子的,有牆壁,到時候隻需要規劃出位置就行。
兩棵葡萄樹,等長起來還能作為遮陽網防曬。
他們左棟的天台位置她在心裡已經規劃好了,就等著之後慢慢一一實現。
至於隔壁一眼望去空曠無比的天台,她就無法染指了。
其實外勤科那邊的天台空間更大。
至於兩邊天台如何劃分的,汪凝聽小張說好像就是兩個科長之間的默契,按人數比例分配的天台麵積。
誰讓他們後勤科人少呢,沒辦法。
汪凝在天台忙活,累出一身汗,手裡戴著手套捏著刷子,手機就開始響。
瞥了一眼,是許家惠打的語音電話,她不喜歡在乾正事的時候被打擾,心情煩躁,但還是放下刷子摘下手套去接電話。
一開始許家惠支支吾吾的,看她這態度,汪凝還以為她是對那隻蚯蚓妖餘情未了,想通過她打探人家的消息。
汪凝回憶了下,聽小張說蚯蚓妖被發配到郊區勞作去了,身上還有禁製,短時間是無法跟人類接觸的。
“汪凝……你在妖管局工作,能不能幫我問問,如果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是去人類醫院還是說……”
哦,終於到重點了。
“先給之前跟你聯係的人打個電話過來做個深層體檢,看看你肚子裡的是半妖還是人類,如果是人類,可以去正規醫院,如果是半妖,他們會主動聯係你的。”
“那費用……”
“自費。”
“難道那隻蚯蚓就不用承擔責任嗎?!”女聲一下子變得尖利起來。
汪凝下意識把手機拿遠了一些,皺起眉。
“法院那邊應該已經判下來了,你的賠償沒拿到嗎?”
“拿、拿到了。”
“那就夠了,他也去坐牢了,你們兩清了。”
“這怎麼能兩清!我、我我一個女孩子現在未婚先孕以後傳出去我還怎麼見人,我還怎麼找到好人家……”
說著說著許家惠就哭起來。
以汪凝跟她的交情,實話說,她很難跟許家惠共情。
據她所知,蚯蚓妖雖然收了十三個女孩逢年過節的禮物,但是同樣的,他對女孩們也很大方,時不時也會送一些奢侈品。因為是妖,模樣好,之前做的是模特工作,這些年靠著臉蛋跟身材也攢下了一筆財富,這次對十三個女孩的賠償也很快到賬,除了許家惠這個“意外”,其他的女孩子沒有異議。
“詐騙”一事,嚴格來說還有待商榷,這件事如果放在人類社會中,渣男隻會遭受道德上的譴責。但因為是妖,違規接觸人類還造成了不好的影響,才會判得這麼重。
許家惠跟蚯蚓妖之間就黏黏糊糊的,汪凝對這件事不好發表意見,當初給許家惠發那麼一條消息也隻是為了今天能給她一個指引,不然她自己走了什麼偏門就很危險,對許家惠這樣的人類來說損失隻會更大,所以她之前特地谘詢了周姐,了解了一些妖管局在這方麵的規則。
會做這種聖母的事完全是因為她了解自己小學同學的性格,許家惠不會聽妖管局其他人給她的建議,甚至會覺得他們是在騙她,但是作為同學的汪凝說的話,她會信。
大概是時間太殘酷,到了二十七歲這個年紀,未婚先孕,許家惠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孩子,而是去哪裡打胎更合適。
她耐下性子勸她:“給你的賠償金應該足夠了,如果你覺得不好在青城生活下去,要不換一個城市試試?”
其實按照汪凝的脾氣,她不會在乎其他人或者親戚的議論,如果她想留下這個孩子,家裡也會支持,可是許家惠父母思想傳統,原本歡天喜地的嫁女變成詐騙,周遭輿論影響,許家惠承擔的壓力很大。
這一點,汪凝跟她無法共情,因為她家環境跟她家不一樣。
許家惠沉默了。
這通電話她跟汪凝一直都不在同一頻道上。
她焦慮這個孩子的去向,家裡的壓力,周圍人的嘲笑,埋怨引爾期是個渣男,她想要的是閨蜜一樣的安慰,幫著她順著她鼓勵她,但是汪凝給她的隻有冷冰冰的指導。
許家惠聲音也冷靜下來。
“汪凝,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冷血。”
汪凝開了擴音戴上手套繼續刷油漆,聞言挑了下眉,聲音一如這通電話開始,低沉又冷淡。
“哦,所以呢?”汪凝一心二用,“你還不掛電話,是需要我給你介紹打胎醫院嗎?”
通話突然中止,屏幕上聊天界麵隻有汪凝發過去的一句話:如果想谘詢的事可以電話或者來妖管局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