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裴秉元(2 / 2)

再看那相貌,亦十分周正,眼眸深邃,臉龐略有棱角,若真要挑些毛病,便是眉毛太過平順,少了些大丈夫的英氣。

裴少淮心中暗樂,父親母親相貌都如此出眾,自己長大了,應當也不會太差的吧。

裴少淮記得,書中寫道,他這位父親生性溫和,待人接物謙遜禮讓,不爭不搶,輕易不會跟人紅臉。最大的優點是溫和,最大的缺點,亦是溫和。

書中還說,裴秉元一輩子醉心於讀書科考,可自從十六歲考得秀才後,無論如何使勁,也難往前再走一步,成就十分有限。精力全數放在科考上,使得他對府上的瑣事興致闕闕,鮮有過問。

原書中,裴少淮被養成紈絝,與裴秉元的不作為、不教導有很大關係。

……

“老太太,淮少爺抱來了。”

裴老太太身穿棕色寬袍,發髻花白,身子還十分硬朗,見到淮哥兒,臉上堆滿了笑,連連伸手道:“我的乖孫兒,快讓祖母抱抱。”

裴少淮模樣長得好,性子乖巧,機靈聰慧,又是嫡長孫,自然受老太太疼愛。

“你這當父親的也抱抱淮兒。”老太太將奶娃子遞到裴秉元懷中。

裴秉元都生了好些兒女了,可抱孩子的動作仍不熟稔,抱得手忙腳亂的,他捏捏奶娃子的臉蛋,淡淡道:“好些日不見,長胖了不少。”

這捏小孩子也不講究些力道,叫裴少淮被扯得生疼,他一門心思想憋一泡童子尿,滋在父親身上,好叫他長個記性。

幸好,裴秉元隻抱了不大一會,便將奶娃子遞回老太太的懷中,故此逃過了溺溲一劫。

接下來,三人一同用膳,裴少淮乖乖大口大口吃肉糜,老太太見了,咯咯咯地直樂嗬,哄孫兒道:“隻要咱淮哥兒喜歡,祖母便每日都給你做好吃的。”

裴少淮說不了話,隻能在心裡暗想:“我這般能吃,隻是為了健健康康長身子,倒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小孩子的吃食味道太過寡淡了些。

……

飯後,裴秉元沒有急著走,留下來陪老太太閒聊。

聊及林氏身邊多了幾個婆子丫鬟,老太太有些生氣,對兒子抱怨道:“不是為娘故意跟她置氣,隻是,她從娘家那邊要這麼些仆人,若是傳出去,顯得咱們伯爵府買不起幾個仆人似的,叫人笑話……她若是人手缺了,隻消張個口,我便派幾個穩重的過去了,何至於此。”

“到底不是大門大戶,小家子氣。”老太太怨道。

林氏從娘家要人,培養自己的仆人,便有些健壯自身羽翼的意思,老太太自然是不喜的。

裴秉元既是個溫和的,便不喜歡這些宅內婆媳矛盾,他寬慰道:“哪有兒媳主動管婆母要人的道理,世珍先是生了英丫頭,如今又生了淮哥兒,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屋裡頭自然是缺人手的……母親早前沒主動把婆子丫鬟調-教好送過去,如她房裡今真急用到人了,世珍從林家要了,母親又怎好怪她不懂事?”

世珍,是林氏的閨名。

裴秉元的意思是,老太太若早送人過去,被林氏拒絕了,才能算林氏不懂事。老太太既然沒送,便沒有立場怪林氏自己找人來用。

說到這,裴秉元又替林氏多說了幾句,道:“母親也知道這府上的仆人都是個什麼德性,尤其是那些老嬤嬤,世珍從娘家要幾個自己用慣了的人,有人肯聽她的話,才能把您的大孫兒照料得好,不是嗎?……總歸隻是幾個仆人的小事,不值得母親生氣,我回去也教訓教訓她,叫她凡事多跟母親商量。”

一番話下來,叫老太太想明白了自己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她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我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

一旁的裴少淮聽了個全,心想,自己這親爹還算明事理,也有些規勸彆人的本事。隻可惜他總是遇上了才說兩句、管一管,平日裡沒聽到沒見到,便當沒有的事,不會主動去問、去管。

真是可惜了。

“當年也是你執意要娶她,我勸不過來才點頭的。”老太太開始翻舊賬,喃喃道,“元兒你說,咱們這樣的家世門第,豈會缺好人家,便也就是你太犟了……就說你莫姨母家的蘭溪表妹,要家世有家世,要教養有教養,不比她強百倍,偏你就是看不上……”

沒等老太太說完,便被裴秉元打斷了,道:“蘭溪表妹到如今也沒嫁出去,母親總提她作甚麼?……總歸娶回來,不是與母親共處一室,什麼模樣身段,全然無需講究是吧?”

裴秉元又指了指那漂亮的奶娃子,道:“世珍都給您生了這麼個機靈俊俏的大孫子,母親怎還總翻舊賬?”

老太太被兒子這一番話噗嗤一聲逗笑了,連說道:“不提了不提了,再不提了。”兒子說得在理,若是娶了蘭溪,未必能生出這麼個俊俏的孫兒來。

嘖嘖,裴少淮心裡感歎,果真在婆婆眼裡,沒娶到的姑娘家都是好的……在裴少淮看來,關鍵不在於裴秉元娶了誰,而在於這個家裡頭,理應各行其道,各安其職,才能和睦起來,相互掣肘,隻會越鬨越僵。

“蓮姐兒的親事,可有甚麼眉目了?”老太太想起嫡長孫女的大事,遂問道,又言,“來年出了夏,蓮姐兒可就到了及笄的年歲了,也該抓緊了。”

蓮姐兒,裴若蓮,便是伯爵府的長孫女,裴少淮同父異母的大姐,乃那已經故去的寧氏所生,因生於六月,取了個“蓮”字。

裴少淮抖了抖小耳朵,仔細聽著。

他隻記得書裡大姐許的人家是個好的,可究竟是個怎麼好法,卻是忘了。

誰料,裴秉元把頭彆向他處,搖首道:“恐怕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合適的人家。”

這……怎與裴少淮記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