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想摘果子,但她害怕大蟲。
而且桃花老覺得哪裡不對勁兒,若進山這般危險,衛大虎又為何一臉雲淡風輕模樣,進山在他口中,就和村中漢子扛著鋤頭下地一般習以為常。
她不說話,衛大虎便當她答應了。娶了媳婦就是好,往日他隻能一個人進山,如今倒是能帶著媳婦一起,有人說話陪伴在身旁,隻是想想心中便歡快的很。
深山裡吃食可多,每年成熟的果子隻有鳥雀啃幾口,無人采摘,待熟透後全部掉到地上壞掉肥了土。能吃的野菜多不勝數,榛子樹成片的長,雨後更是滿山的菌菇,采都采不完,尤其是山澗小溪裡的魚,肉質緊致鮮美,隨便用火一烤便是一道美食。
深山雖危險,亦有許多尋常人不知道的好處。
他總歸是不會讓她受傷的。
一路說著話,倒是半點不枯燥,大姑娘初嫁人變成彆人家的小媳婦,從一個熟悉的環境到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庭,心中本是惶恐不安的……桃花在未出嫁前心頭也曾惶恐茫然,不知未來的男人是什麼性子,公爹是否嚴肅,家中親戚長輩好不好相處,平輩中有沒有那等掐尖好強的性子……如今不過短短一日,她內心的種種憂慮卻已散去。
桃花想,自己應是嫁了一個很好的人家。
除了家偏僻了些,危險了些,男人掏蛇洞的癖好詭異了些……再無能挑剔的地方了。
回到家,衛老頭依舊坐在院子裡篾竹片,桃花叫了聲“爹”。
她把衛大虎推開,徑直去灶房盛了一碗涼水,從碗櫃裡抱出壇子,用木勺挖了些蜂蜜,兌好後端去院子:“爹,您歇會兒,喝些水。”
衛老頭聞言放下竹片,點頭道:“不用管我,你們自去忙。”
衛大虎從他爹的房間裡扛出一大袋糧食,桃花跟在他身後進了灶房。衛大虎把糧袋丟地上,桃花抬頭看向他,問道:“是今年新下的糧嗎?”
衛大虎點頭:“家裡屋子少,糧食都放在爹的屋裡,他屋大。日後放灶房裡,你取用方便些。”
桃花點頭。
她以前在錢家時,家中的米麵糧食都是娘在掌管,一頓用多少都是有定數的,一袋糧食放在灶房隨意取用,這是萬萬不敢想象的豪邁之舉。
她默默在心中計算一家三口一頓需要多少糧食,思及自家男人拿盆當碗的飯量,心中狠狠心,尋思著待會兒做飯多下些粗糧。他們家這一年可就指望著這些了,若不省著些吃,怕是撐不到明年糧食下來。
明日,明日她也“進山”去!
摘果子是其次,她跟著去瞧瞧有沒有能吃的野菜之類,正好挖些回家。
大蟲再可怕,在饑荒年代也沒有餓肚子可怕,人在沒有東西吃的時候,便是被大蟲咬死,死前都要啃下它兩嘴毛。
而窮苦人家,幾乎年年都在饑荒。
“今年收成尚可,繳了稅剩下的估摸能吃兩個月。”衛大虎拿水瓢舀了半瓢水,仰頭咕嚕咕嚕一通牛飲。
“隻能吃兩個月?!”桃花原本正在拿引火柴往灶膛裡塞,聞言手一抖,差點沒拿穩手上的鬆毛,她瞪大雙目看向衛大虎。
衛大虎險些嗆著:“咋、咋啦?”
“今年新下的糧食,就隻夠我們家吃兩個月??”
桃花把引火柴塞進灶膛裡,拿了兩根乾柴交叉架著搭在火上,隨後拍拍手中碎屑,起身走到衛大虎麵前,拉著他要去看放在爹房裡剩下的糧。
她得親眼瞅了心裡才能有數。
衛大虎便帶她去了爹的屋子。
好幾大袋沒有脫穀的糧食整齊堆放在角落,瞧著是不少的,就桃花這些年掌管灶房的經驗來看,把新下的大米拿去鎮上換成粗糧,一家三口省著些,再勤快些進山挖點能吃的野菜,倒也能撐到明年收成下來。
可是,在她親眼見識過自家男人的食量後,她真的說不出“省著些吃能撐到明年”這種話。今日吃朝食時,爹的胃口也是極好的,家裡兩張大嘴,她便在自己再省,也省不出他們的口糧啊。
兩個月後咋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