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琮容倒是聽說了,這回的初一七班,眾羅神仙許多來頭不小,當時托學生木如潔幫兒子插班,聽完幾個名單後單琮容便有些猶豫,這些孩子的出身各個人中龍鳳,他的兒子他心裡有數,人緣向來不錯,倒不是擔心他和這些孩子處不到一塊去,隻是擔心這些孩子會不會因著祖輩的蔭蔽而對學習不上心,如果兒子單星回也染了那些紈絝的陋習,自己煞費苦心把他接到北京來讀書,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好在聽學生木如潔說,這些孩子倒也尚算爭氣,頑劣的學生每個班級都會有,並不拘著人家家裡是什麼身份。
“單教授您忙,七班到了,我先去上課。”女教師話音剛落,廣播裡便是一陣洪亮刺耳的打鈴聲,整個校園不多會就安靜了下來。
七班的學生早就聽說今天下午會來兩個插班生,這會上課鈴聲已經響過,最後一節課是班主任的數學課,半晌不見人來,再往教室窗外一瞧,立著兩個人影,便猜到站著的那個個頭很高、穿著白襯衫的男生將會是自己的新同學。
學生們在教室裡交頭接耳地議論,沒多久這陣窸窣的低鳴就安靜了下來,因為班主任木如潔嗒嘀嗒嘀的踩高跟鞋聲已經在空蕩的走廊響起。
率先看見她的,就是站在班級門口過道上的單星回。
聽父親說班主任上半年剛結婚,嫁了個軍銜不低的軍人,果不其然,眼前緩緩從樓梯口踱步上來穿著素灰色職業套裙的女人,左手無名指上套著一個乾淨的銀戒指。
這在他們小縣城是很少見的,因為學校明令禁止教師身上佩戴任何首飾。
他聽見樓梯拐角口的兩個低語女聲,隻聽其聲,不見其人——
“姑姑你就放心先回去吧,讓爺爺也早點回去,我上個學你們這麼一大堆人來送,這裡又不是幼兒園。你們去陪媽媽吧,她生前最喜歡熱鬨。”年輕而又堅毅的語氣透著不容拒絕。
另一個成熟的女聲似乎在她麵頰邊上耳語著什麼,單星回聽不清,隻聽那個年輕的女聲清脆堅定地應答道:“of course。”
流利地道的美式發音,和英語磁帶廣播出來的一模一樣。
兩人似乎對什麼達成了一致的約定,這才從樓梯拐角處徹底露出了身子。
單星回從來沒想過,有一個女生能漂亮得和商店裡的洋瓷娃娃一樣。
她穿著黑色的絲絨齊膝連衣裙,袖口是精致熨燙齊整的蕾絲花邊,肌膚白得像雪一樣,眉目間仿佛刻著揮散不去的憂愁,可能是因為生得太白,身上黑色素過少,就連頭發都泛著些微的棕咖,並不是純黑。齊肩的發不長不短,披散在肩頭,發頂彆著兩瓣乳白的珍珠發卡。胸口那朵潔白暗含被悲傷的絹花,將她通身幽冷的氣質升華得尤為淒愴醒目。
她看樣子像是剛哭過不久,眼角還墜著殘淚。
單星回目光遊移,再一瞥女生身邊立著的雍容婦女,忽然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
中年貴婦攬過女生,在她額頭輕輕印上一吻,示意班主任木如潔不用相送便揚長而去。
少女扶著掉了漆的鐵皮欄杆走了上來,目光不再憂傷,將視線對上單星回,指著他說:“老師,把我和他排成同桌。”
她像一個高貴自信的公主,優雅地發號命令,仿佛與生俱來就會這種自然而然的施令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