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舍不得(2 / 2)

如此喜歡 竹枳 5810 字 8個月前

目送二人上車,陸北檸來到醫院門口,找個合適的位置打車。

然而她遠低估了這個時段,風雪天氣,彆說出租出車搶不上,就連網約車都好半天沒有回應。

偏偏雪越下越大。

襯得周遭都仿佛籠罩在大霧之中。

陸北檸穿的羊絨大衣不算厚,沒一會兒就被凍透,她把下半張臉縮在圍巾裡,拿出手機剛要打電話,轉眼間,一輛黑色雷克薩斯打著亮黃色的車燈穩穩停在她麵前。

光影之下,雪花在飄舞。

陸北檸頓住撥號的手指,視線逐漸往上挪。

下一秒,車窗降下,露出男人錯落在霧蒙光影中精致的側臉。

大概是驚訝在之前已經達到了峰值,這會兒陸北檸除了短暫錯愕外,沒有任何多餘反應。

周隱側臉看她,清越的嗓音被冷風裹挾,言簡意賅,“上來,我送你。”

明明是命令的陳述,陸北檸卻從他的口吻中聽出一絲不清白的懇請。

忽然間就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似乎料到她這反應,周隱又把後車座的車窗降下,“車裡就我一人。”

“……”

在原地站了兩三秒,那邊周隱乾脆下了車,繞到她跟前,替她把副駕駛門打開。

一身清冽好聞的氣息混著雪寒再度鑽進鼻腔,頎長清雋的身影巋然不動地立在陸北檸身前,用眼神“威逼”著她。

看得陸北檸隻覺得如果再不上去,她那張被風雪簌簌的臉要麼被凍穿,要麼被灼穿。

算了。

搭個車又不會死。

陸北檸輕抒一口氣,選擇後者。

車門“啪”一聲關上,打著暖氣泛著馨香的空間和外麵的交加風雪形成兩個世界。

周隱發動引擎,“地址。”

陸北檸沒看他,“春居路89號。”

“盛世豪庭?”

陸北檸“嗯”了聲,跟著就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行駛了會兒,似乎也覺得氣氛不太好,周隱打開交通廣播,女主持人家長裡短的說話聲把凝滯的平靜被打破。

“覺得吵就關掉。”

周隱對她說。

“不吵,”或許是接受了這種不尷不尬的相處模式,陸北檸自然許多,“聽著吧。”

這話像是撕開豁口,不過多時,周隱薄唇輕啟,“檢查結果怎麼樣?”

陸北檸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發覺他是在問自己。

側過臉,發現周隱正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避開他那黑沉沉的視線,陸北檸看著玻璃上的窗花,順口胡扯,“胎兒很健康。”

話音落下。

一派沉靜。

幾秒後。

周隱很輕地笑了聲,嗓音淡淡,“幾周了。”

“……”

沒完了啊。

陸北檸蹙著眉,“四周。”

周隱眉梢一揚,“怎麼沒人來接你。”

如果是身邊人,陸北檸早就用一句“關你屁事”懟回去了,但他是周隱。

是那個讓她當年差點從失戀中走不出來的前任。

就衝這一點,陸北檸裝也要裝得像一點。

於是她壓下那口氣,坐直身子,“他出差了。”

此話一出。

空間再度靜默下來。

怕他再問這種無聊又狗屁的問題,陸北檸趕緊打開一局遊戲,瞎玩起來。

彆說這招還真挺管用,路途的後半段,周隱都沒再說話。

沒多久,車子抵達盛世豪庭小區大門口。

難熬的行程結束,陸北檸退出遊戲,聲音都輕快了許多,“我身上沒有現金,你亮一下收款碼吧,我按出租價給你。”

這話說得明明白白,擺明了不想虧欠。

周隱當然明白。

但他這人天生反骨,一向不喜歡順彆人的意。

於是在陸北檸車門時候,周隱眼也不撇,雲淡風輕地應,“不巧,手機沒電。”

“……”

陸北檸推開車門的動作頓住。

周隱神態自若,幽邃的眼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你若非要跟我算清,可以在群裡加微信。”

簡單的兩句話,四兩撥千斤。

其中動蕩的深意,隻有當事人方可體會。

那種被人牢牢拿捏的滋味再度湧上,陸北檸抿了抿唇,從牙縫裡蹦出一句話,“那算了。”

丟下這句話。

陸北檸腳踩實地,啪一聲扣上車門,像在亂發哪門子脾氣。

大概是天意。

眼下的雪比白天時下得更凶,她下車沒多久,倔強時纖瘦的身影就消失在一片霧蒙蒙的大雪裡,讓周隱怎麼都看不清。

收回綿長的目光,男人懈下肩頭,往後鬆懶一靠,就在這個時候,所謂“沒電”的手機響起。

是大學好友尚陽的電話,白天周隱就是陪著他姐姐來做檢查。

得知姐姐已經被他安全送回,他特意打電話感謝,“你都不知道,我姐回家把你好頓誇,現在看我是哪兒哪兒不順眼。”

“不過我厚臉皮,畢竟你是當年全校女生的男神,我跟你比什麼。”

“要不是天氣不好加項目多,我今晚一定找你喝點兒,你說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也沒給你接風,哎對了,”男人像是想到什麼,“我看校友群裡明天有個本地聚會,他們說你去。”

“不去。”

周隱聲音淡而篤定。

按下車窗,他點燃一根煙,猩紅的一點在夜色中閃爍,嫋嫋雲霧隨著吐納彌散升空。

“啊?”對方納悶,“為什麼。”

“沒有想見的人。”

周隱回答得很直白。

沒理解他的意思,尚陽想當然道,“也是,我們這幫關係好的都沒時間,你去跟他們也沒啥聊的,這樣吧,你哪天走提前告訴我,咱倆私下聚聚。”

“不走了。”

“不走?為什麼?”

周隱撣了撣煙灰。

半晌,他輕輕扯唇,字眼恍惚發澀,“舍不得。”

尚陽“啊”了聲,“什麼舍不得。”

周隱沒說話,隻是目光深遠地望著眼前坐落在夜色中公寓大樓,流光溢彩,華燈輝映。

像一個錨點,在他心口紮根。

年少時的周隱大概從來都想不到,有一個姑娘會義無反顧地闖入他的生命,成為他心口的朱砂痣,夢裡的白月光。

難忘到隻是再看一眼,就讓之前所有的堅持和克製一瞬坍塌。

而他,土崩瓦解,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