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的夜晚,氣溫居高不下。
老舊的便利店,棚頂上的風扇吱呀吱呀地轉,除此以外,一切都靜謐得不像話。
仿佛一個彩色的默片片段。
不知是熱的,還是被自己這個大膽舉動影響,陸北檸腎上腺素激增,熱氣從耳垂一度攀爬到後脖頸,掌心更是汗涔涔的。
比起她的緊繃,被緊箍的當事人很快從短暫的驚詫中平息。
或許是察覺到陸北檸的處境,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把人推開,隻覺這小姑娘綿軟圓潤的前身貼他貼得太緊,身上清淡的香水味也讓人無端生出一股煩悶。
於此,男生垂下寡淡的目光。
剛要開口,就聽進來的老板娘語調八卦的揚聲,“哎呦,這哪來的姑娘啊!”
……哎?
怎麼和剛剛那人的聲音不一樣?
陸北檸緩緩睜眼,做賊似歪頭看了眼站在櫃台外好奇看著她的中年女人。
也是暗紫色的連衣裙,披肩大波浪,可那張臉卻根本不是之前的那個。
陸北檸瞬間傻掉。
女人似笑非笑地摸起櫃台上的那包煙,抽出來一根咬在嘴裡,含糊地問男生,“阿隱,你對象?”
周隱淡薄的嗓音清澈如水,“可能麼。”
語氣雖然心平氣和,可咬字裡那股輕蔑和不屑簡直撲麵而來。
也正是這三個字,讓陸北檸瞬間從懵逼的狀態中切回來,像是觸電似的瞬間收回手,站直身子且慌亂地往後退兩步。
畫麵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老板娘噗嗤一笑,順便打量陸北檸,“不是女朋友那就是追求者咯,說吧,這個月第幾個了。”
這話明顯是對周隱說的。
可視線卻一直定格在陸北檸身上。
“不是的,”陸北檸血脈上湧,倉惶否認,“我不是他的追求者。”
說著,她下意識看向周隱,然而對方沒有給她任何回應,依舊按部就班地整理著收銀台裡的零錢,雲淡風輕的樣子拒人於千裡之外。
盯著他筆直修長的手指,以及手背上富有力量感微突的青筋,陸北檸默默咽了咽口水,複又解釋,“我不認識他。”
老板娘半倚在桌麵上,吐了口煙,“之前來的彆的小姑娘也這麼說呢。”
“……”
陸北檸百口莫辯,隻能把實情說出來,“真不是,我剛剛在路上碰到壞人,所以躲進來。”
說話間,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周隱一眼,聲音低下去,“但他說店馬上要關了,我害怕,就……”
“就抱了我。”
平穩有力的四個字。
陸北檸雙頰騰地一熱。
把最後的幾毛錢整理好,放進去,周隱方才抬頭,看向老板娘,“今天收的錢都放這兒了。”
老板娘挑挑眉。
周隱把鑰匙放在桌上,“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
說完這話,他拎起椅子上的灰色雙肩包鬆散地朝寬肩上一掛,看都不看陸北檸,轉身就走。
直到關門聲響起,陸北檸才回過神,對上老板娘的目光,“你呢?不跟著一塊兒?”
陸北檸張了張嘴,“我真——”
“這片兒不太安全,”老板娘無心聽她解釋,把打火機朝桌上一扔,從她身後繞進收銀台,“我要是你,就厚臉皮跟他一塊兒走。”
陸北檸:“……”
……
話雖這麼說。
陸北檸是真沒有勇氣再黏上去,但一個人找酒吧她也是不敢的,就隻能趁著店還沒完全關門,站在門口給褚思昂打電話。
可那家夥不知道在忙什麼,電話怎麼打都打不通。
就在這時,街道對麵忽地響起一道低沉的男嗓,“喂。”
帶著空腔質感的磁性嗓音在寂靜的街道裡回蕩,陸北檸頭皮一緊,剛一抬頭,就看到對麵站了道頎長孤拔的身影。
男生穿著淡藍色外套,米白色長褲,左肩背著灰色雙肩包,雙手抄兜,如沉靜的鬆柏,佇立在街道對麵。
是他。
他還沒走?
陸北檸滿臉狐疑,遠遠衝他指了指自己。
周隱朝她寡淡地揚了揚下巴,示意她過來。
陸北檸:“……”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真就聽話地過去了。
眼下夜色濃稠。
月光稀薄。
身穿鵝黃色娃娃裙的小姑娘站在高出她一頭的男生身前,臉對臉看,這才注意到這男生長得不是一般的帥。
鋒利的眉,深邃狹長的眼,飽滿適中的臥蠶,陡峭的鼻梁,簡直按照黃金比例長,偏偏嘴唇又是偏圓潤的厚度,色澤豐盈,看起來讓人有點兒想親……可身上又有種讓人不可褻瀆的氣場。
這種矛盾下滋生出來的吸引力格外勾人。
怪不得老板娘會覺得自己是他的追求者。
這麼想著,陸北檸反倒有些羞澀,就連聲音也緊繃,“有事嗎……”
周隱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去哪兒。”
“……”
“啊?”
望著小姑娘粉絨絨又錯愕的臉,周隱蹙了蹙眉,克製著些許不耐,“不是說害怕?”
陸北檸動了動唇。
想解釋什麼,但又好像沒什麼可解釋的。
隻能眨了下眼,老實巴交地說,“胡來。”
“……?”
周隱挑眉看她。
陸北檸立馬補充,“‘胡來’酒吧。”
周隱撇開目光,沒有回應,隔了兩秒,像是了然一般,轉身朝右邊的街口拐去。
見他走。
陸北檸立刻跟上。
卻又在忌憚什麼似的,始終隔了兩三米遠的距離。
她時而望一望周隱的背影,時而發信息罵褚思昂,就這麼走了差不多七八分鐘,周隱在十字路口停下腳步,倏然揚聲,“前麵那個拐角,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