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也在嗎?”薛明琬倏然抬頭,有些慌亂。
“他托本宮代為致謝,並不在這裡。”寧國審視她片刻,忽輕笑道,“你便這樣怕景王嗎?聽駙馬說,本宮下降那日,他險些一箭射中了你。”
“臣女敬畏天家,非獨景王一人。”薛明琬緩了口氣,想到自己來公主府前的打算,又見寧國公主眼中隱有欣賞之意,心中更定,“臣女初次入府,便因繡球花一事卷入風波,彼時陛下龍顏大怒,實在教臣女害怕,恐天威難測。”
“那日父皇動怒,確實令人畏懼。”寧國了然道,旋即又似笑非笑道,“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如此膽小,為何竟敢當眾拒旨?”
“一重原因,是臣女常聽父親稱頌陛下仁厚,篤信他必不會為難一小小女童,另一重,請殿下恕臣女大罪!”薛明琬起身拜下,長叩不起,“臣女惶恐入宮為伴讀後,會有人翻出舊事------臣女在公主園中看到繡球,知此乃禁絕之物,便鬥膽將之拔去,若臣女受了恩典,此事又敗露,必會為人揣測是否是借繡球花邀寵於天家,臣女滿門必皆因臣女生禍!”
“你看到了繡球,提醒仆從便是了,怎麼想著拔去?”寧國訝異。
“臣女思慮不周。”薛明琬愈發羞慚地低下頭,而寧國回過神來,想著她到底不過是個七歲孩子,又是第一次入公主府,一時做出傻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本宮大婚次日,便命仆從拔去了園中所有的繡球花,不差你那一株。”良久,寧國徐徐道,“至於安定公主,安定忘性大,本宮替你回絕幾次,她自然就不記得了。”
“謝公主。”薛明琬長舒口氣,感激地朝公主又拜,寧國有些疲乏,揮了揮手示意她起身,“不論期間是否有隱情,你畢竟救公主有功,本宮和景王還是應當謝你。”她命侍女端上一個錦盒,盒中是一雙琉璃碗,光彩四溢,薛明琬見那碗,不禁脫口而出,“可是西秦的東西?”
“西秦?”寧國一怔。
薛明琬一駭,這才想起現在還是泰康二十八年,秦赫還未西征,朝中自然也不知“西秦”之名。“大秦之西。傳聞西域有古國,其人高大平整,有類秦人,盛產琉璃、法藍,自江南海路運往長安,臣女在家中常聽父兄爭辯,為圖口快,以‘西秦’稱之。”
“聽來有些順口,不過有僭越之嫌,還是莫在外頭說。”寧國道,“景王很是喜愛這些海上來的珍奇事物,這琉璃碗本是他為安定尋來的,想著六七歲的女兒家應該都喜歡,才先送了你。”
“謝景王殿下。”薛明琬道,心想想的卻是你現下這樣珍愛你妹妹,後來卻那樣對她。天色已晚,寧國命公主府馬夫親自準備車駕送薛明琬回府,待人走後,才稍按了按穴位:“出來罷。”
“早想出來了。”來人笑道,他自屏風後翩然而出,儀容殊盛,光華耀目,“阿姐為我精挑細選了那樣多的名門淑女,卻不及一個六七歲的小娘子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