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亮 緲緲,我沒想占你便宜。(2 / 2)

外頭仍然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潮濕的風偶爾也能拂過他的眉眼,吹著他烏濃的發絲,而他靜聽她的腳步聲漸遠,一雙眼瞳鬱鬱沉沉。

府裡的廚房已經過了生火的時候,戚寸心隻得自己開了後頭的角門溜出去,在南巷口擺攤的老婆婆那兒買了一碗用香菇雞湯熬的小米粥。

雨珠不斷拍打著傘簷,戚寸心提著小食盒匆匆回去,她推開門的刹那,躺在床榻上的謝緲便驟然睜開眼。

紙傘擱在廊上,戚寸心進了屋子便先擦了擦手上的水漬,她走到床前,小聲問他,“我扶你起來?”

謝緲頷首,小聲說,“謝謝。”

見他同意,戚寸心才伸手扶著他坐起來,又將軟枕墊在他背後,介於藥香之間,他身上似乎有種冷得像雪一樣的味道,涼沁沁的,戚寸心對上他的那雙眼睛時,她才回過神,匆匆收回手,又先取了食盒裡的熱湯舀了一勺湊到他唇邊,“你先喝些熱的。”

少年卻抬眼看她。

熱湯的煙霧順著碗沿浮起來,染過他漂亮的眉眼,戚寸心對上他的目光,“喝吧,很好喝的。”

她朝他笑,一雙眼睛彎得像半滿不滿的月亮,淺發濕漉漉地貼在側臉,她鼻梁那顆殷紅的小痣有點惹眼。

他終於低頭,依言喝了幾口。

喝過熱湯,戚寸心又喂了他小半碗粥,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扶著他躺下。

簷外雨勢仍未有停歇的趨勢,她收拾了碗筷,見少年已經闔上雙眼,她便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撐起傘出了門。

“戚寸心,我看你真是豬油蒙了心,那人要是死了,你也就隻損失你那一匣子家底兒,可現如今他活了,那你不就更要養著他了?”

戚寸心在廊內洗衣裳,小九便坐在廊椅上數落她,“被人牙子賣來賣去的家夥能有什麼正經的活路?”

他壓低了些聲音,乾脆蹲到她身邊,“再說了,你現今是在知府的府裡做工,你將他也帶進府裡住著,要是被發現了可怎麼辦?”

“那舊院子隻有我一個人住,隻要他不出去,沒人會發現他的,”戚寸心知道小九是在擔心她,她衝他笑了笑,“我會小心的。”

“那以後呢?你難不成還真打算養他一輩子?”小九沒好氣地說。

戚寸心那日隻想著不能讓他死在這兒,到也沒有什麼工夫細想過這些,小九的話她一時答不上來,想了一會兒才說,“等他好了,他應該會有自己的打算的。”

小九聞言哼笑了一聲,故意揶揄,“我看你就是看上他那副好皮相了,不然你這小守財奴,怎麼會舍得你那些錢。”

“小九。”

戚寸心瞪他一眼,不想再搭理他,但低頭洗衣裳時,卻不由想起今日那少年看向她的一雙眼睛。

可真漂亮呀。

她想。

廊外的雨滴滴答答個沒完,做慣了浣衣燒火這些活計的姑娘動作利落,在顏娘那兒結錢時,她瞧見顏娘手裡把玩著一隻如細竹節一般的白玉,中間比兩頭要更纖細些,其上鏤刻著繁複精美的花紋,底下墜著個淺色的穗子,看起來像是個腰間的配飾。

“行了,去吧。”

顏娘隨手在妝奩底下抓了一把銅子兒給她,揮手打發。

“謝謝顏娘。”

戚寸心笑得燦爛,將銅子兒小心收在手掌裡,跑到樓下正瞧見小九,便數了一半銅子兒塞入他手裡,她一直記著這幾日的藥錢都是他替她墊付的。

雨絲細密如針,但到底不見之前那樣大的勢頭了,戚寸心也沒撐傘,在巷口買了熱食裝進食盒。

戚寸心才進院,便見那原本應該躺在床榻上的少年隻穿著一身單薄的雪白衣袍,靠在掉了漆的門框旁,他似乎沒什麼精神,半睜著眼睛,也不知道在看院子裡的哪一處,鴉青的長發被風吹著,他腰腹已隱隱有殷紅的血色浸出,可他卻像是毫無所覺。

匆匆跑上木廊,戚寸心隨手將食盒放到廊椅上,才伸出手要扶他,卻又怕碰到他的傷口,她的手指蜷縮起來,衝進屋子裡拿了件自己的披風踮起腳披在他身上。

她站在他的身前替他係披風的係帶,而謝緲一手扶著門框,垂著眼似乎是在打量她的眉眼。

“你出來做什麼?你這樣走動,傷口又裂開了。”她係好衣帶,說著抬頭望他,仿佛此刻她才意識到,原來這少年站直身體時,竟要比她高出一個頭。

可少年看著她,半晌也不說話。

“你扶著我,這樣我也不會碰到你的傷口。”被他那樣澄澈的眼睛注視著,戚寸心忍不住錯開視線,她輕輕拉起他的手,放到她的臂彎。

她認真地注意著他稍顯遲緩的步履,全然沒有意識到他此時正輕瞥著她纖細的脖頸,漆黑的眸子裡似有幾分探究。

但當他被她扶著坐在床榻上,她的手指極自然地觸碰到他腰側的衣帶時,他卻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一時四目相對。

“你的傷口裂開了,需要再上一次藥,”被他這樣看著,戚寸心的聲音變得小小的,“我也找不到旁的人替你上藥,所以才……”

她抿了一下唇,見少年警惕的模樣,她也有點臉紅:

“緲緲,我沒想占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