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好 正好去接我娘子。(1 / 2)

晚夏的風並不凜冽,但結伴而行的難民還是撿了乾柴來燃了一簇火,如此他們這些老弱婦孺才能在這林子裡安睡。

戚寸心靠著樹乾迷迷糊糊地睡了會兒,半夢半醒耳畔似有那夜淋漓的雨聲,還有姑母帶血的手掌,她不知不覺淚流滿臉。

睜開眼睛,戚寸心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又低頭看了會兒抱在懷裡的包袱,她從裡頭摸出來一個玉牌。

那是在她在替戚明貞換衣服,收拾遺容時在戚明貞身上發現的,同時她還發現了一封信,是十二年前緹陽的一個叫做鄭憑瀾的人寫給在澧陽的戚明貞的。

信紙已經有些泛黃,但戚明貞卻將其保存得很好,沒有褶皺,沒有損毀,可見她是如此珍視這封信件。

而她寫在信箋背麵的隻言片語,也更映證了她這一生,也並非是沒有心愛之人。

戚寸心想起在衍嘉時,她曾聽母親不經意提過,祖父原給姑母戚明貞說過一門親事,是在緹陽經商的鄭家。

隻是後來祖父和父親接連出事,戚明貞不知所蹤,所以這門親事也就不了了之。

母親本就極少同她提及祖父和父親的事,後來姑母更是隻字不提,所以她這些年來,也根本不清楚姑母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又背負了什麼。

這一趟,她去緹陽是為尋鄭憑瀾,將戚明貞寫在那封信件背後的回應帶給他,再越過緹陽回南黎。

林子裡忽然有了聲響,急促的腳步聲踩在草地上擦出的聲音令戚寸心一瞬抬頭,她隱約瞧見一道瘦削的身影正從底下的官道往上跑。

隻是片刻的功夫,官道上便多了些舉著火把的兵士,薄冷的刀刃刺穿了一個麵容不清的男子的腰腹,她聽到有兵士啐罵著:“逃啊,你們能往哪兒逃?”

那道瘦弱的身影跑上來時,戚寸心同他四目相對。

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的少年手足無措,滿臉驚惶,許多難民被驚醒,瞧見了底下的動靜,也看見了他。

眼看底下的兵士就要循著火光跑上來,戚寸心想也不想,一把拽過那小少年的手腕,將身上的鬥篷裹在他身上,又迅速拆散他的發髻,往他臉上抹了些塵灰。

長著絡腮胡,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兵士提著帶血的刀,帶著人上來,眯起眼睛打量著圍著一個火堆,蜷縮在一塊兒的這些衣衫襤褸的老弱婦孺,扯著粗糲的嗓子道,“你們可見過一個十二三的少年?”

所有人壓低身體,七嘴八舌地說著“沒看見”。

那些兵士冰冷的目光一寸寸在他們身上來回,戚寸心察覺到了縮在她身邊低著頭的小少年身體細微的顫抖,在一名兵士盯住她這邊的時候,她努力維持著鎮定,不亂看,也不說話。

小少年披著她的鬥篷,身形瘦弱,頭發又披散著隻露出來一雙眼睛,看起來倒也像個柔弱的小姑娘,那些個兵士的目光也僅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懶得再留,轉身舉著火把又往底下官道上去了。

盔甲碰撞的聲音仿佛撞擊著所有人的心臟,林子裡靜悄悄的,不少婦人看著那些兵士的背影,或許是想起自己被抓去打仗的兒子或丈夫,忽然就開始擦眼淚。

誰也沒問戚寸心身邊那個孩子是哪兒來的,這樣亂的世道,官差都成了吃人的鬼,連個孩子也要被抓壯丁。

天色微亮時,已經有難民陸陸續續離開,戚寸心又在臉上抹了點塵灰,也打算趕路。

但那個披著她的麻布鬥篷,披頭散發的小少年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她回頭看他片刻,將自己衣兜裡的燒餅分給他兩個,說,“我要去的地方,是你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地方,你彆跟著我了,和他們一起往北邊去吧。”

小孩兒果然停下,拿著兩個燒餅,就站在原地看著她逆著人潮往官道上走。

戚寸心沒回頭看,隻邊走邊盤算著自己這樣走路還要大概兩三日才能到緹陽,謝緲留的銀票被她縫在了衣衫內襯裡,她沒打算動用,但自己剩的銀錢也已經不多,現在各處都很亂,雇車夫和馬車要花的錢肯定不在少數。

想起那花出去的二百兩銀子,才咬了一口餅的戚寸心不由耷拉下腦袋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謝緲有沒有收到她寄出去的信。

才走出一段路,天光更盛時,戚寸心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官道中央,一位戴著璞頭,看著有些書卷氣的老者正與趕車的婦人理論。

“不是說好將老夫送到緹陽?我可趕著去送信啊!”

“我可沒說,您老的錢不夠,我的馬自然跑不到緹陽。”那婦人揚著下巴,坐在車上橫他一眼,“要是您能找著人再出五錢銀子,我就將你們一塊兒送到緹陽去。”

“這荒山野嶺,你讓老夫上哪兒去找……”老者話說一半,忽然瞧見正咬著餅打算從一旁路過的戚寸心,他不由喚一聲,“小姑娘,你……”

“我沒錢。”

戚寸心不等他說完,便加快步履,從他們旁邊過去了。

“……”

“……”

婦人和老者看著她迅速跑遠的背影,又麵麵相覷。

山崖之上一道頎長的身影飛身而來,老者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朝他搖頭,歎了口氣,“徐大人,這小姑娘可謹慎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