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 娘子,你不要生我的氣。……(2 / 2)

“你說錯了,”

謝緲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指,微涼的指腹輕輕擦過她麵頰的淚珠,“我沒有家。”

也許一杯烈酒便令她的神思遲鈍了些,她怔怔地望著他的臉,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是星危郡王,是在十一歲,就被南黎為求和而送去北魏的一枚棄子。

也許南黎從來沒有人期盼過他有朝一日能夠活著回去,也許皇室宗親裡的許多人,早在那六年裡,將他忘得乾乾淨淨。

他回去了,才能做回南黎的郡王。

他回不去,就隻能做一顆被遺忘,被舍棄的棋子。

“你也好慘啊。”

她忽然說。

這也許就是戚寸心無法將對於南黎朝廷,對於幾代昏聵無能,隻知享樂的謝家皇室的滿腔怨憤,遷怒於謝緲的原因。

他一定受過諸多常人難知的苦難,才能於死局裡,開辟出一條血路。

謝緲聽了,並不說話,隻是微彎唇角,顯露幾分淺淡笑意,並斟滿一杯酒,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杯盞,然後一口飲儘。

夜愈深,窗外的雨聲仍未停止。

戚寸心隻喝了一杯酒就有點暈乎乎的,她站起來,跑到床上一掀被子,把自己裹起來。

她太困了,半睜著眼睛瞧見那少年仍坐在桌前,她迷迷糊糊的竟也忘了生氣,“緲緲,你不困嗎?”

謝緲抬眼,正見那個才用被子將自己裹緊的小姑娘打著哈欠,忽然伸出一隻手,十分大方地掀開一邊的被角。

謝緲走過去時,她已經閉上了眼睛。

滿室光線昏暗,他靜立在床沿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卻聽她忽然說,“緲緲,放我出去好不好?”

她可能不知道,她裹滿睡意的聲音有多軟。

謝緲的眼睫微動,聲音很輕:

“不好。”

她沒睜眼,隻一下背過身去,將被角也重新掖好,不搭理他了。

謝緲將她所有的舉動都看在眼裡,輕笑了一聲。

翌日清晨,戚寸心被一名侍女喚醒,她還睡眼惺忪不知事,那些侍女便已捧了盛滿清水的銅盆來,浸濕布巾替她擦臉。

侍女替她換上織就魚鱗暗紋的瑩白緞衣,再套上紫棠色的圓領補服,胸前的補子是金絲銀線勾勒而成的猙獸紋樣。

底下淺色織金的裙擺上是一片浪濤雲紋交織的天水一色。

衣袖冰涼絲滑,這樣好的錦緞衣料,便是從前在東陵府尊府,戚寸心也沒見府裡的哪位貴人穿過。

而這樣的衣裝樣式,也是南黎才有的。

戚寸心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要作這樣的打扮,她一頭霧水地坐在銅鏡前,才抬頭想問,卻見侍女們都低下頭去。

侍女將鑲嵌了一枚白玉的金項圈戴在她頸間,她低眼一看,那白玉上鐫刻了金色的字跡,是她的名字。

站在戚寸心身後替她梳好發髻的侍女拿來鏨刻了猙紋的鮫珠金步搖簪在她烏黑的發間,再要拿耳飾,卻見她耳垂完好,便愣了一下,隨即隻好收起來。

待一切收拾停當,侍女掀起珠簾,戚寸心轉頭,才見那道緊閉多日的房門,到今日才算大開。

晨光灑進來,雨後帶著些草木清香的濕潤氣息一刹湧來,隨即外頭傳來清晰的鈴鐺聲響,那些侍女頓時低首,迅速離開。

身著紫棠圓領錦袍的少年走進來,他發髻上金冠鏨刻的猙紋與她身上的彆無二致,衣衫上的浪濤雲紋更是一樣。

被晨霧浸潤過的冷白麵龐潤澤如玉,他的眉眼天生明淨無暇,幾乎很難令人移開目光。

他朝她走來,徑自抓住她的一隻手,將絞了冰絲的金線穿過她腕骨上的銀珠手串,同自己腕上的銀鈴手繩係在一起。

“你沒想放我出去?”戚寸心用了力氣也沒能掙脫開他的手。

“嗯。”

他眼瞼下銜著一片淺青,神情懨懨的,像是昨夜沒有睡好。

但他抬首,如此近距離打量她的眉眼,卻有一瞬微怔,她隻略施粉黛,唇上塗了色澤微紅的口脂,反倒更令人無法忽視她鼻梁上那一顆小小的紅痣,漂亮得不像話。

“等回了月童,我就讓他們給你多做幾身衣裳。”

他看了會兒,看得她臉頰泛紅,他才忽然說。

戚寸心反應了一下,隨即問,“要回南黎了?”

“我兄長死了,昨夜聖旨傳來緹陽,要我先回月童。”

謝緲輕應一聲,聲音沒有多少起伏,仿佛隻是在說一件旁人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