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蝶四散而飛,轉眼之間不見蹤影。
紙傀儡已是出人意料,最後化為蝴蝶紛飛更是奇上加奇,眾人從未見過這樣的術法,久久回不過神來。
柏高與青溪在人群中搜尋著那一男一女的身影,卻怎麼也找不到。
青溪悵然地望著最後一隻白蝶消散的方向:“他們救了我們師兄弟兩次,我們卻連聲謝都沒機會說。”
柏高這次回過神來:“你的腿怎麼樣了?”
青溪苦笑:“等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腿廢了就廢了吧。”
頓了頓道:“師父和你總說我口無遮攔,總有一天要吃大虧,我總是不當回事,這回總算得了個教訓。”
柏高心中酸澀不已,勉強故作輕鬆地笑笑:“你先彆急,經脈斷了又不是不能接續,我們先回肇山,師父他老人家交遊廣闊,認識的名醫不少,一定會有辦法。”
青溪搖搖頭:“師兄不必安慰我,我的傷勢怎麼樣自己知道。”
玉麵狐狸那一劍無比狠辣,他雙腿的經脈已徹底斷了,現在他膝頭以下已經全無感覺,如果是名門大宗,或許有什麼靈丹妙藥可以接續,但他們肇山窮家小戶的,用什麼給他治腿?何況他們這次得罪了重玄,即便找到能治的人,對方敢給他治嗎?
柏高心裡也一清二楚,方才那麼說隻是想安慰師弟而已,他隻能喃喃道:“你彆這麼說,一定有辦法的……”
青溪道:“我們早些回肇山吧,我想師父和小師妹他們了。”
柏高看著仿佛一夜之間長大的師弟,心中越發酸楚:“都怪師兄不好,沒照顧好你。”
青溪道:“師兄彆這麼說,是我自己惹的禍,倒是差點連累師兄。”
頓了頓道:“師兄,我們趕緊回肇山吧,我想師父和小師妹了。”
柏高有些哽咽:“好,師兄這就帶你回去。”
論道會上出了這麼大的亂子,燭庸門的門人也已無心再與各門各派的客人周旋,朱長老草草宣布論道會結束,太極台邊的客人便陸續離開。
大宗門有飛閣飛舟,差一些的也禦劍騎鶴,隻有像肇山這樣的貧寒小門派,連靈鶴也養不起。師兄弟兩人中隻有柏高能禦劍乘雲,卻無法多帶一個人。
’
他站起身道:“我先背你出這燭庸門,到了外頭再說,想必燭庸這麼大的門派附近總有雇車馬的地方。”
青溪也沒有辦法,隻得由師兄背著往外走。
到得燭庸門外,天色已徹底黑了。
柏高正愁黑燈瞎火的去哪裡雇車馬,忽覺衣襟裡有什麼東西撲棱。
他唬了一跳,忙將師弟放在道旁,解開衣襟查看。
這一看,師兄弟兩人大吃一驚。
柏高衣襟裡竟然飛出一隻白色的蝴蝶。
白蝶在黑夜裡閃著微微的瑩光,隻是繞著他們飛舞,並不離開。
柏高似是察覺到什麼,伸出手來,那白蝶便落在他的手心。
他隻覺手心一沉,白蝶已經變成了一顆蘊著紅光的丹丸。
柏高不由失聲驚呼:“這是……”
青溪也愕然地瞪大眼睛:“師兄,這難道是……”
柏高四下張望,見四野無人,這才壓低聲音道:“應當是方才那玉麵狐狸的妖丹。”
他難以抑製心裡的激動:“師弟,你的腿有救了!”
這是煉虛期玉麵天狐的妖丹,不知蘊藏了多少靈丹妙藥的效力,何止能治好他的腿,隻要將妖丹慢慢化入丹田,縱然無法一下子到達煉虛期,也能大幅提升修為。
柏高二話不說,便即卷起師弟的褲腿,將妖丹放在他左膝,青溪隻覺一股暖意流進經脈中,僵硬的左腿很快慢慢恢複知覺。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腿還有機會恢複,方才故作平靜,不過是怕師兄更難過,此時他終於再也忍不住,抱著師兄號啕大哭起來。
……
百裡外,小瓊樓。
月升起在雲海上,樓也在雲海上。
樓中兩人相對而坐,從半支的窗牖望出去,一彎新月漂浮在雲海上,仿佛伸手就能夠到。
兩人之間擺著一張大食案,總有一丈來方,上麵擺了不計其數的金盤玉盞,大部分已空了。
若木意興闌珊地用玉箸撥了撥金盤上的烤雞翼。雞翼已有些冷了,油脂開始凝結,風味不比剛烤完時,若木嫌棄地把它撥到一邊。
旁邊翠綠的高腳琉璃盞上站著個巴掌大小的小銀人,這是若木用自家樹上的葉子化成的分.身,方才若木便是同祂一唱一和。
小銀人很有眼色,吭哧吭哧地爬上旁邊琉璃酒壺,騎在彎彎的壺口上,替主人斟了酒,又跳到旁邊的銀盤上替主人剝葡萄皮,忙得不亦樂乎。
若木向冷嫣道:“你不是不愛管閒事麼?怎麼又去救肇山派那兩個呆子?”
冷嫣抿了口琉璃杯中的琥珀酒,淡淡道:“順手。”
這兩百年來她每一日都行走在刀尖上,見慣了弱肉強食,早已心冷如鐵,也沒什麼行俠仗義的興趣。
或許隻是因為肇山派那個年輕人挺身而出擋在師弟前麵,讓她想起了一個遙遠模糊的身影。
若木顯然不相信她的話:“玉麵狐狸好大一顆妖丹就給了他們,也是順手麼?”
冷嫣瞥了他一眼:“畢竟第一次有人誇我的劍好看。”
若木一怔,隨即意識到她是在揶揄自己,不由耳根一紅:“哼。”
這凡人話極少,能不說話絕不開口,能說一個字絕不用兩個字,她不說話的時候,若木悶得慌,可她偶爾說一兩句話,祂又恨不得她沒生嘴。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冷嫣的話比平日多了些,她接著道:“放心,買皮裘的錢我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