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寬敞的路被卡車一占,剩下的地方就很小了,六七輛卡車組成的車隊,上頭裝滿了東西和隔壁村子的老鄉,這時候不管是卡車裡站著的人,還是已經下車的人,一個個全都伸著身子支著脖子朝對前頭看去。
“老板來了。”
“十二來了,快讓讓。”諸家真在這一輩排行十二,已經走了的諸家成則排行十四。
“這不是諸家小七嗎?小七快來看看!”
“哪個小七?”
“諸家仙婆家的小七,還能是個哪個?”
“快,讓小七看看!”
諸家真轉頭看向比他更受矚目的諸淩:你看!
諸淩:……
都說了!她隻是被姨婆帶大的,沒有跟著一起做神婆!
但彆人不這麼認為,總覺得被神婆帶大的孩子,這耳濡目染的總也比他們懂得多。
諸淩跟在諸家真身後走上前,麵對滿臉期待的司機和老鄉,還有遞到她手裡的黃符,沉默了一下:“我沒學過這個。”真的!發誓!真沒學過!
“沒事,你就看看,瞎看看。”邊上的人一點不介意,畢竟比起諸淩他們更是一頭霧水。
“對呀,就隨便看看,反正車也走不了。”這麼窄的道,前頭卡車一堵,後麵全部都等停下來,實在不行就要聯絡拖車了,到時候可能大夥就要在這裡過夜了。
“拿著看看。”諸家真拿過掛著黃符的樹枝遞了過來,諸淩埋怨地看了一眼這位族叔,真是看熱鬨不嫌事大,好像拋錨的車不是他花錢雇的一樣。
“那行,我看看。”眾目睽睽之下諸淩隻好硬著頭皮接過樹枝,掀起掛在樹枝上的殘破黃符,手指接觸黃符的那一瞬間,耳邊出現【啵】的一聲,就像是一個氣泡被戳破的聲音,緊接著就聽到幾個氣憤填膺的聲音。
也是同一時間,諸淩突然覺得很飽很飽,肚皮都快要撐破了。
“唔——”諸淩捏著黃符低吟了一聲,另一隻手下意識扶住肚子。
“怎麼了?怎麼了?”見諸淩突然臉色發白喘著氣靠在卡車的車鬥上,諸家真嚇了一跳,旁邊的人也是,一時之間嘰嘰喳喳的聲音灌了諸淩滿耳朵。
但即使在如此噪雜的人聲中,諸淩依然能清晰的聽到幾個完全不同的聲音,就像是在一種嘈雜的大背景聲音中,單獨拎出來的旁白。
——注意了,今兒個絕對不能讓這輛車走!
——沒錯!撞塌了我家圍牆就想跑,這是肇事逃逸!想都不要想!
——都拉住了!今兒個要是不賠錢,哪兒也彆想走!
……幾個聲音有老有少,火氣都挺大的,在諸淩的耳邊一陣罵罵咧咧。
諸淩有些難受的抬起一隻手:“真叔,你看看這邊上有沒有撞壞撞塌什麼東西?”
“你沒事吧?”諸家真馬上示意所有人安靜,擔心的問道,“哪裡不舒服?輸給你打120?”
“沒事的叔,吃多了有些不消化,肚子疼。”真的是快要撐死的感覺。諸淩這會兒好了一些,但依然撐得一動都不想動:“真叔你們找找。”
“哎,快聽小七的,大家找找。”諸家真倒不是說非常信任諸淩,不過是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而且小姑娘現在這個樣子,說的話有什麼好反駁的,找找看也不費什麼事兒,旁邊這麼多人呢!
諸淩無法分辨出聲音的來處,自然也看不到發出聲音的存在,但她是接觸到黃符才聽到的,所以第一時間她看的就是折斷樹枝的地方。
很顯然卡車司機們和老鄉也不傻,既然在這裡找到了黃符,那麼大概率就是真的衝撞了什麼,如今被仙婆帶大的諸家小七這麼說,當然是第一時間尋摸發現黃符的地方了。
於是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和諸淩一樣落到了剛才發現黃符的地方。
卡車和兩邊的距離大概在一米左右,下麵是石子填充的高低起伏不平的進山大道,路的兩邊往上則是長滿灌木雜草和大大小小樹木的山坡。
這會兒右手邊的山坡靠近路邊的一個樹被撞折了,上頭的樹枝來了個大起伏的動作,破碎的黃符就掛在其中一個樹枝上,現在這根樹枝就握在諸淩手裡,那剩下的另外半張黃符呢?
大家的目光隨著撞斷的樹枝往上,幾個人高馬大的司機和鄉親扶著樹乾拉著雜草爬上山坡查看。
沒一會兒就聽到有人在上頭喊:“在這裡,這裡有一堆石頭被樹枝掃塌了,另外半張黃符還在石頭上。”
“真的,塌了好大一片。”
“在哪兒呢?我看看。”
“讓讓,讓我看看!”
“彆擠,這兒沒多餘的地方落腳。”不少人想要跟著上去看看,彆說,要不是諸淩肚子實在撐得難受,她都想上去見識一下湊個熱鬨。
——無禮之輩,撞塌了我家圍牆居然還跑來看熱鬨!豈有此理!
——我是真的生氣了!這些沒有素質的人類!
諸淩猛地一個激靈:“真叔,讓他們回來,彆衝撞了人家!”
諸家真聞言渾身冒起一陣雞皮疙瘩,立刻高聲道:“都瞎湊什麼熱鬨?也不怕衝撞了人家,趕緊的賠個禮都下來!”
原本興致勃勃看熱鬨往裡擠的人頓時渾身僵硬,也不管什麼姿勢,一個個立刻往後退下來,嘴裡念叨著:大仙莫怪,大仙莫怪。
最上麵的更是汗毛直豎,一嘴的對不起就要往下退。
“真叔讓在上麵的人拍幾張照片下來,看看塌成啥樣,該修修,該賠賠。”諸淩難受的揉著肚子,腦子還在思考前前後後接收到的消息。
不管是不是真的,總之事情很簡單,就是卡車撞了樹,樹枝掃塌人家圍牆,破壞了黃符,現在人家扒拉著車子不讓走,要賠償。
邏輯明了,合情合理。
就是苦主有些神秘有些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