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微風襲過,雨後清新,豔花微顫,馨香撲鼻,樹葉影影綽綽,仿佛鋪著一層輕紗。
他今晚沒能點茶,心裡浮躁點點,忽想起了那次查案。
大涼盛世十九年。
京城發生了樁轟動一時的案件——當今開國丞相之女先是遭人強行擄走,緊接玷.汙,後又被殺。
天子大怒,嗬斥京城治安失責,不少官員受牽連而落馬。
季明朗有名好友為朝中大理寺卿,負責此案。聖上為安撫丞相和京城內惶惶不安的眾百姓,給他莫大特權。
隻要查得出,行事可先斬後奏,不過下令半月之內必須揪出犯人,否則革職處置。
對此案,季玉澤漠不關心,隻是在小秦提起時,略略地道了些自己的想法。
不知為何,那些見解傳到了季明朗耳中。
他深思一夜,既有自身利益的思量,又想失聰的季玉澤往後能於朝中名正言順地獲得一官半職。
第二日便找到好友,努力說服,有意為之,美曰其名地欲借此曆練小兒。
季明朗不顧季夫人的強烈反對,覺婦人之見著實愚昧,置之不理,堅持己見,強行推年僅十五歲的季玉澤摻了一腳進去。
時限太緊,又毫無頭緒。
大理寺卿麵對皇帝、痛失愛女的丞相給予的壓迫,全城百姓的指指點點,終日愁眉苦臉。
他聽了季明朗轉述的案情分析,甚覺有理,簡直猶如醍醐灌頂。
得知是季明朗尚未及弱冠的兒子所悟,又驚又喜,再加上橫豎看起來沒弊端,病急亂投醫,應下了。
同時大理寺卿也逮住了五、六名可疑男子進行審問。
那日,季玉澤也在牢房。
黑沉沉的夜裡,獄燈黯淡,人影時而交疊,絕望呻.吟嫋嫋,混合鞭子揮動的聲音。
獄卒擅自用刑,尖銳的木頭猛擊被逮男子的四肢,因用力,他麵容猙獰,似奪命惡鬼。
哀呼聲此起彼伏。
鐵烙落下,肉煙起,焦灼味飄蕩在牢房裡久久不散,削鐵如泥的刀刃深入皮.肉。
帶血的肋骨露出來,一根一根的,在昏暗的燈光下,居然能看得無比清楚。
受刑男子滿身傷痕,抽搐著,血沫濺起,表情痛苦不已,還不忘氣若遊絲地喊著冤枉二字。
大理寺卿看著這一幕,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對他們倒是沒半分憐惜,隻擔憂自己的仕途。
有位寧死不屈的男子讓枷鏁束縛著,死死地瞪著大理寺卿,氣急攻心,瞬間爆.發,掙脫獄卒桎梏,直撞他而去。
事出突然,但獄卒反應迅速,拔劍出鞘,寒光一閃,隻見男子頭顱像被風吹飛了一樣。
頭顱旋轉了好幾圈,嘭的一聲落地,恰恰滾到季玉澤腳邊。
溫熱的鮮血灑到他蓮白的衣擺,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也有幾滴落到秀雋的臉上,徒生出幾分妖冶豔麗。
“還不趕快挪掉。”大理寺卿發聲,獄卒搬開那顆頭顱。
小秦驚嚇過後忙上前,季玉澤隻回句:“無事。”
*
金山寺夜晚涼意綿綿,山風陣陣,撫動著季玉澤的衣袍,他似乎還能聞到那晚的鮮血味道。
驀然,一隻柔嫩的手輕輕地扯了扯袖角。
往事於季玉澤腦海裡暫時煙消雲散。
他側眸對上扶月明亮的笑容,眼微微下移,近在咫尺的那粉唇翕動著。
她喊:“季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