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其實並不是如煙第一次逃跑,在此之前逃了幾次,又被抓了回去,期間沒一人曾伸出過援手。
而扶月卻是如煙在逃跑路上遇到的唯一一個願意為了她去質問李忠林的人。
雖說對方在得知李忠林有賣身契後,不欲再乾涉,但如煙很自私,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能離開狼窩的機會,即便使出卑鄙手段。
更彆提扶月衣著貴氣、氣質秉然,應是身份不凡之人,或許能與李忠林對抗呢?
所以,如煙孤注一擲,把蠱下給她。
李忠林見扶月不依不撓,不耐煩了,充耳不聞道:“亂說什麼呢,再不滾,小心我叫人把你抓進官府!”
言罷,他示意小廝攔住扶月,自己則摟著如煙悠哉悠哉地離開。
扶月氣結,卻沒法子,對方人多勢眾,暫時鬥不過。她握緊拳頭,趕緊繞進最近的藥坊看大夫。
但大夫把脈把了一會兒,認真地說:“並無大礙,放心罷。”
她不信:“確定?大夫,要不你再把一下?我剛才被人喂了一樣東西,現在在我體內,不會有傷害罷?”
大夫皺眉,不滿道:“我做大夫幾十年了,說無大礙便無大礙,不信,你找彆人看。”
扶月撇了撇嘴,從藥坊裡出來。
出到外麵,她忽然有點兒想吐,跑到街一側的牆角處,顧不得形象,乾嘔了幾下。
餘光瞧見有一人慢慢走來,她緩緩抬起頭,撞上季玉澤探究的神色。
倒有幾分緣分,這還能在大街上遇見,一開始扶月不知他去哪兒,小秦也不肯透露半點風聲。
“扶二娘子?你不是在府中嗎?”季玉澤停著不動,保持距離。
“我。”剛想說話,扶月肚子一疼。
待一陣疼痛過去,她直起腰,眼神無神地邁開腳,眼看著就要越過他。
扶月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卻無法阻止,希望經過季玉澤身邊時,他能拉住她。
季玉澤看著她,可能是遵循著禮節沒動手,聲音微冷地又喊了一聲。
“扶二娘子。”
又疼了,扶月臉色發白,雙眼一閉,暈倒在大街上。
*
扶月醒來時,人已經在蘭竹院,季玉澤見她睜開眼,便把長窗推開些,透透氣。
風拂吹著挺秀細長的瓊花樹,雨水傾盆而下,順著彆致幽雅的屋簷落而下,敲打在地麵上。
聲音清越如輕擊古鐘。
小秦侍奉在窗邊,怕失了禮數,不太敢靠床那麼近:“扶二娘子可好些了?”
扶月從床上下來,腹部不痛了,隻覺心空落落的:“好些了,隻是勞煩你家郎君了。”
季玉澤輕笑:“扶二娘子是季府之客,我多多照顧是應該的,何來勞煩之說。”
小秦接話道:“扶二娘子昏睡之時,奴才已請大夫來過,大夫說可能是操心過度,休息不足導致。”
操心過度,休息不足導致?扶月不太相信:“身體沒任何問題?”
小秦回:“沒。”
兩個大夫都診不出什麼,扶月一時不知該如何了,不過還是懷疑那被塞進嘴裡的東西有問題。
她遲疑了一下,道:“我被人喂了一些東西進肚子,怕對身體有害。”
小秦啊了一聲:“雖不知扶二娘子吃了什麼,但大夫既然說了沒事,扶二娘子便放寬心罷。”
聽到雨聲,她問:“下雨了?”
“嗯,扶二娘子可待雨小點兒再回去。”季玉澤將手從窗外收回來,指尖沾了些水,說著他就要起身。
扶月道了聲謝:“就不打擾了,還請季郎君給我一把傘。”
季玉澤不可置否,隻是讓小秦將竹傘給她。
小秦瞧時辰又到了抄寫經文時間,習以為常地隨他到佛堂,鋪好紙張,站到書桌旁拿起墨條磨墨。
磨著磨著,小秦看著季玉澤的側臉,欲而又止。
季玉澤低眉認真寫字,一個一個挺拔秀美的字落到桃花紙上: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寫完最後一個字,他倏忽地想起今日之事,扶月眼也不眨地越過自己。
那時候,她似乎沒有意識。
季玉澤放好毛筆,抬頭望著小秦,對上對方疑惑的視線,他溫和地一笑:“有事問我?”
小秦鼓起勇氣問:“我一直不解郎君為何要應承扶二娘子查案,你不是素來不愛理會這些事的嗎?”
季玉澤唇角弧度沒下去,溫潤道:“扶二娘子說過,此恩會還的,再說,人命關天,既是如此,豈能再拒絕。”
小秦再問:“難不成郎君有所願?”
他重新執筆,垂下眼簾:“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