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在肖冊沒醒之前就已經晾了半杯水在床頭櫃上放著,他猜測肖冊醒了後會口渴。
不可能不渴的,肖冊高燒了一整夜,體溫一直降不下來,在39℃上持續了大半夜,淩晨四五點鐘才降到37℃左右。
肖冊可是有肺炎發病史的,祁陽一整夜都在擔心會不會給他燒出肺炎來。
病房裡的暖氣很充足,但肖冊一直在睡夢中喊冷,祁陽把他的羽絨服和鄭明東留下的羊絨大衣都給肖冊蓋在身上了,而且還把肖冊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裡捂了大半夜,也不知道是蓋的東西多的原因,還是藥水起了作用,後來肖冊終於不再喊冷。
但祁陽卻冷得不行,手腳也冷,心也冷。
再加上窗外撲撲簌簌的落雪聲,祁陽時不時就會有一種他和肖冊再次回到了那個冬夜的錯覺,那時候肖冊也是高燒一整夜,他把渾身發燙但卻一直喊冷的肖冊捂在懷裡,非常害怕肖冊出意外。
雖然現在在醫院裡了,但這種擔憂依然在,他小的時候就聽說過有的孩子發燒後會變成傻子,他非常怕肖冊也會這樣。
都說貓有九條命,無論是那個時候還是現在,他和肖冊都像兩隻貓一樣互相依偎著,在寒風凜冽中挺過了一天又一天,這也是為什麼他有時候會喊肖冊“崽崽”。
小貓崽子麼,他希望肖冊真的能像貓崽子一樣有九條命。
聽到肖冊說想喝水,祁陽先走到床尾把病床搖起來,好讓肖冊能半躺著,然後才兌了一杯溫水,自己端著讓肖冊慢慢喝。
整個過程中動作很輕柔,在外人眼裡他就是一個疼惜弟弟的好哥哥。
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一直沒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正常,任誰都看不出什麼什麼異常,但肖冊就是知道他在生氣,於是喝水的動作異常小心乖順,真就像小貓崽子一樣了。
喝完水後肖冊就拿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祁陽,儼然是一副主動認錯的乖模樣。
他這一套對著外人用還行,在祁陽麵前可真不好使,因為祁陽壓根就不吃他這一套。
祁陽的脾氣可沒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好,這一點也就熟悉他的肖冊知道,所以肖冊很怕祁陽發脾氣,祁陽的壞脾氣他可是領教過的。
肖冊的視線一直隨著祁陽轉,祁陽去哪兒他的視線就跟著轉到哪兒,祁陽走到左邊的空病床坐下,肖冊就跟著看向左邊。
右邊的病床上有一位還在呼呼大睡的大爺,他是幸運的,感知不到這兄弟倆之間的山雨欲來。
肖冊大氣不敢出,抿著唇等待暴風雨的降臨。
祁陽雙手環胸,朝肖冊抬了抬下巴,麵無表情地說,“我問,還是你自己招?”
肖冊眨了眨眼睛,乖乖的,儘顯無辜,“我,我招什麼呀?”
祁陽從翹起的嘴角處擠出來一聲“哼”,繼續保持高抬下巴的姿勢盯著肖冊,相當有壓迫感。
肖冊撇了撇嘴,坦白道,“我就是忽然想我奶奶了,我想去看她,就去了。”
這麼敷衍的答案,祁陽當然不滿意,繼續哼了一聲,“為什麼非得昨天去?下大雪呢你沒看到?!”
“也不是非得昨天,早就想去了,但就昨天想去的想法更強烈……”
肖冊一邊說,祁陽一邊皺眉,肖冊說的越多,祁陽的眉頭皺的越緊,於是肖冊的聲音也就跟著越來越小,最後乾脆閉上嘴巴不說話。
反正他不會把真正的原因告訴祁陽。
反正無論他說什麼祁陽都不會信。
那就不說好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祁陽忽然站起身繞著左邊的空病床來回走了兩圈,走到窗台的位置後就背對著肖冊定在了那裡。
乍一看上去是在欣賞窗外的風景,但從背部的起伏程度來看,熟悉他的肖冊知道他正在強壓怒意。
肖冊忽然就很難過,他想祁陽應該是對他失望了。
他不想讓祁陽失望,但他又不知道能編什麼樣的謊話騙過祁陽,總不能對祁陽實話實說他是因為吳西南的原因才會突然去看奶奶吧!
那也太羞恥了,他說不出口,小孩子才會在意彆人搶自己的東西。他已經20了,不再是小孩子。
肖冊難受地想撞牆,他絞儘腦汁地想該用什麼樣的理由讓祁陽發泄一下,讓他發泄出來就好了,信不信的都是次要的。
理由還沒想到,他忽然覺得紮著針的手背特彆疼,扭頭一看,好嘛,回血了,半個手背都紫了,再順著血紅色的輸液管往上看,更厲害,輸液瓶裡都被倒灌進去了一小段紅色液體。
肖冊下意識衝著祁陽喊,“哥,哥,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