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舞姿 絕世舞姿(2 / 2)

這裡是海市郊外,平常很少有人過來,結果突然就衝出這麼個人來。

這要是撞實落了,這人八條命怕是都沒了。

下一刻卻是蹙了下眉頭——

這人瞧著,好像有些熟悉。

呦嗬,還真認識,可不正是巫祝世家之一,祁家的祁宴?

作為祁家第三代中第一人,最有希望跨進靈舞者門檻的天才舞者,祁宴之前名聲可不是一般的響亮。

謝文卓好幾回碰見他,對方都是被人眾星捧月似的圍在中間。

就隻是眼前的祁宴,瞧著好像有些不對勁,都秋天了,穿著這麼單薄的舞衣不算,還光著雙腳,還有沒有一絲感情的幽冷眼眸,那模樣,就像是謝文卓真是開車撞過去,他都無所謂似的。

謝文卓瞧的直抽氣。

所以說之前傳聞祁家這位大少爺,因為舞台事故造成精神世界坍塌的事情八成是真的,尤其是他們這些出身巫祝世家的——

曆史上,他們那些以舞幫國家祭祀祈福的先祖,哪個不是早早的就離世?據後世人猜測,之所以會如此,其中固然有他們作為巫祝幫君主逆天改命需要付出的代價,何嘗不是因為為旁人祈福、淨化心靈時,吸收的負能量過多?

這麼多年來,其他精神力崩潰的異能者還能靠靈舞者看到希望和生機,幾大家族頂尖的舞者要是精神上出了問題,最後都是陷入痛苦深淵甚至崩潰的境地。就沒聽說哪個還能恢複的。

所以說什麼天之驕子,一旦被精神類疾病纏上,也得玩完。

雖然剛才是祁宴自己衝出來的,謝家和祁家關係也不好,可怎麼說對方都是自己給蹭倒的,謝文卓自然做不到丟下不理。

上前一步,就想把祁宴扶到車上,趕緊送醫院。

不想剛一靠近,祁宴直接抬手一拳搗了過來。

精神世界崩塌的人一般力氣都大的出奇,謝文卓又是猝不及防,竟是被祁宴一下打倒在地。

至於說瞧著瘦的一陣風都能刮倒的祁宴,則從地上爬起來,連身上的土都沒有拍一下,就繼續往前走了。

“曹!”謝文卓捂著腮幫子從地上爬起來,隻覺整張臉都一陣一陣的抽痛。

定定的瞧了會兒祁宴膝蓋上那逐漸暈染的紅色,隨即抬腳上了車——

看祁宴這個打人的力度,也就是外傷罷了,他還急著回家看爺爺呢。不是自己不管,是他拒絕的。

隻是車子越開越慢,尤其是回想到祁宴去的方向。到最後,謝文卓終究猛一踩刹車。等從車上下來,看清楚祁宴去的方向,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竟是雁鳴湖那邊。

我曹,那小子怕不是要去自殺!

意識到這一點,謝文卓出了一身的冷汗。轉身上了車,就往雁鳴湖的方向而去。

事實上祁宴還真沒有想自殺。他這會兒,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混沌狀態——

從人人豔羨的天之驕子到摔斷腿與靈舞者的身份絕緣,不過一年多的時間罷了。

如果說一開始是憤怒,等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無法再完整跳出家族的祈福舞,祁宴就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

這麼失魂落魄的走到雁鳴湖邊,對著幽冷的湖水,祁宴再次舉起手,想要做出跳了不知多少遍的祁家世代相傳的“春祈”舞的起始動作,雙手卻仿佛痙攣似的,如果說從前還能隱隱約約觸摸到“春祈”的一絲神韻,那現下卻是連形似都做不到了。

祁宴忽然仰頭,喉嚨裡發出嗚嗚的悲鳴——

“春祈”之舞被祁氏家族奉為神跡,可是他從小跳到大的!要是連這個都不成了,那他就真的成了徹頭徹尾的廢物了。

巨大的打擊之下,祁宴整個人都仿佛被抽去了靈魂似的,委頓在地,蒼白纖細的十指用力摳住身後那棵半年香樟古樹,用力太大的緣故,有血滴順著指尖緩緩滴落。

“祁宴,你彆想不開啊!”

遠遠的,似是有急促的聲音響起。祁宴神情恍惚的抬頭,視線卻正對上雁鳴湖的另一邊——

隔著一溪秋水,飄拂如青絲的垂柳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苗條背影和那在空中伸展的纖纖玉指。

出身祁家,祁宴自詡,也見過無數美人,可不過就是這麼一個背影,竟然就壓過了過往見過的所有鶯鶯燕燕。

祁宴的腳不受控製的動了下,竟是止不住想要衝過去,瞧一瞧擁有這樣即便一個背影都能讓人心旌神搖的女孩子,該是生著怎樣一張絕色的容顏。

更讓祁宴覺得古怪的,是女孩子向上托舉的雙手,分明就是他剛才跳的“春祈”舞的第一式!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吧?

畢竟春祈之舞,從來都是隻有祁家子弟還得是曆代最具有舞蹈天賦的子弟,才能跳完全套舞蹈動作的,至於說其他人,即便看了無數遍,也頂多能跳到第二小節,然後動作就開始滯澀不堪。

這一點也是祁氏家族最引以為傲的一點。而現在這樣荒僻的雁鳴湖畔,竟然有陌生人跳出了春祈!

不可能的!那隔水相望的女孩子,應該,隻是湊巧吧……

隻這個念頭剛剛一閃而過,背對著他的女子已經玉手輕揮,身影娉婷之下,祁宴隻覺魂魄都仿佛一下被抽離,整個人瞬間脫離慘淡的秋日殘陽之下,置身於春意湧動的陽春三月……

祈福於天,澤及萬物!

——巫祝之所以流傳久遠,甚至他們這些家族,即便到了千年後的現在,依舊能在世家中占有一席之地,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在於曆史上巫祝所起到的巨大作用。

諸如占卜、醫術、祭祀、祈福等等不一而足。

作為最接近神靈的存在,無論是幫助國君穩固朝政,還是佑護百姓安居樂業,巫祝都起到過不可替代的作用。

尤其是“春祈”這曲舞蹈,根據曆史記載,於祈福方麵的作用更是為眾舞蹈之翹楚。甚至典籍上記載過,巫祝曆史上最傑出的那位名叫“晚”的大巫祝,曾經憑借一舞“春祈”驅逐瘟疫,令大地回春……

隻是隨著人類文明進程的推進,巫祝的精粹漸漸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也就是近年,因為人類精神方麵的荒漠日益增多,才開始又重新走入人們的視線。

作為祁家舞第三代中的領軍人物,祁宴以為,他的舞蹈已經算是把“春祈”演繹的淋漓儘致了,眼下對比眼前陌生女孩的舞姿,才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隻是很快,就顧不得想這些問題,而徹底被帶入舞蹈的境界中,帶入草長鶯飛二月天的陽春……

煦暖的陽光,撞破了冬日的寒冰,被死死囚禁在地下的小草,掙紮著撕開一條縫隙,一瞬間,無邊的生機湧入死寂冰冷的大地……

沐浴在無邊的春色中,祁宴隻覺得一直禁錮著自己的那個牢籠“轟”的一下碎開,瑟縮著躲在心房一隅的殘破靈魂也被和煦的陽光揉搓著,遍布其上的一道道黑色的裂痕一點點彌合,催生出快樂的種、自信的芽……

曾經絕望的眸,這會兒卻迸出無限希冀的光,淚水順著臉頰流下,祁宴不自覺以膜拜的姿勢朝著對麵的身影伸出手——

對方分明是位靈舞者,還極有可能是,頂尖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