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餓。
林紙回到座位上,列車也重新啟動,再次向前。
林紙的座位底下放著一個藏青色大包,上麵掛著一個黑色小牌子,上麵刻著林紙的名字和一串數字。
這大包毫無疑問是原主的行李,林紙把它拽出來。
鄰座的紅發女人跟著機械手下車了,座位空著,林紙把包放在她的座位上,兜底翻了個遍。
包和林紙的肚子一樣癟,透露出毫不含糊的貧窮。
最關鍵的是,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
裡麵隻有一小瓶水,一點簡單的個人用品和換洗衣物,衣服全是半舊的,領口毛著邊。
唯一看起來像樣的,是一塊紙質書那麼大的透明板子,不知是做什麼用的,寶貝一樣認真地裝在一個軟布袋裡。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一點都不像剛過完假期離家返校的學生。
林紙喝了口水,努力想了想原主的家庭,隱約覺得她好像沒什麼親人。
林紙再看看周圍。
車廂裡確實有人在吃東西。
斜對麵有個三四歲的小不點,原本嚇哭了,現在正攥著一根塑料管吸溜。
塑料管拇指粗、幾寸長,外包裝上印著卡通機甲圖案,看上去很像小時候那種裝在塑料管裡能冷凍成冰棍的果汁棒。
這回林紙腦中破碎的記憶片段終於起作用了。
它歡快地送出一個詞——營養液。
這是星際時代,看來和小說裡一樣,可憐巴巴,沒有美食,怪不得那麼多穿越人士都靠做美食博主賺了第一桶金。
問題是,林紙的肚子餓得咕咕叫,連這種可憐巴巴的營養液都沒有。
腕上戴著的手環還黑著,按也按不亮,包裡也沒發現任何疑似可以付錢的手機銀行卡之類的東西。
不過林紙還是探頭問前座:“請問哪裡能買到吃的?”
前座是個麵善的老人家,回答:“吃的啊,這趟車上可沒有營養液販賣機。”
林紙趁機跟老人家聊了一會兒,弄明白了。
這裡早就是無現金社會,大家付款買東西,一般都是掃描眼睛的虹膜付款,或者是用手腕上的迷你光腦手環,手環內置的小能源核可以用上百年,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沒電的,如果它不亮了,那一定是壞了,得送去修。
斜對麵的小孩不放過最後一滴營養液,吸得滋溜滋溜響,林紙雙手疊在胃上按住,靠著椅背,閉上眼睛養神。
等到站再說。
聽車廂播報,列車很快就要到達首都,下車後看看有沒有辦法買到營養液。
米達爾平原上,林紙這趟懸浮列車一路向東疾馳。
在它後麵,雪白的懸浮車隊帶著機械殘手,離開列車,轉而向北。
其中一輛懸浮車裡,中年女人扯下全副武裝的頭套,又解開裙子的扣子,把胸部的假體拽出來。
亂糟糟的頭發和鬆弛的臉皮全沒了,頭套下是乾淨利落的臉部線條。
這張臉帝國機甲學院人人都認識。
學院毋庸置疑的第一,聯盟的明日之星,秦獵。
秦獵沒時間換衣服,順手又把解開的紐扣重新扣好,連領口最高的一顆也沒放過,黑色的領口鑲著一道雪白的邊,橫亙在喉結上。
他身上穿的還是那條黑裙子,人卻絲毫不受衣服的拖累,肩膀寬挺,脊背筆直,眼神冷冽。
硬生生把這條高領黑裙穿出了教會神父的氣質,當之無愧帝國機甲的顏值天花板。
他旁邊的老大爺也摘掉厚重的頭套,頭套下是一頭棕發,一點也不老。
“老大爺”名叫安珀。
安珀長舒了口氣,“這種天戴這東西,先掉半條命。”
他火速打開光腦,邊開邊轉頭看看秦獵,心想:就他這禁欲的樣子,確實適合終身不娶,被他神聖的家族擺在奉獻給神的托盤上。
秦獵拿掉頭套上的變聲器後,聲音低沉多了,問安珀,“能拿到列車監控記錄麼?”
“當然可以。”
安珀的手指在虛擬屏幕上飛舞。
過了一會兒,皺皺眉,“全都拿到了。但是洗手間外的監控沒有。根據去年新改版的聯盟隱私法,公共洗手間隔離門內不得安裝監控鏡頭,我們隻能看到暗夜遊蕩者的殘手飛進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完全沒拍到戰鬥過程。”
他把監控記錄給秦獵看。
秦獵靜了靜,又問:“那殘手的存儲器呢?技術部那邊怎麼樣?導出殘手裡的資料了沒有?”
安珀在飛快地和人發消息,然後抬起頭,“……沒有。”
秦獵看著他,“沒有?”
“技術部那邊說,殘手裡的資料全沒了,像是已經上傳到什麼地方去了。它損毀得太嚴重,他們正在儘量尋找上傳痕跡。”
安珀有點奇怪,“不管資料要上傳到哪裡,上傳權限都要靠駕駛員絕對匹配的神經耦合回路才能打開,暗夜遊蕩者駕駛員已經犧牲了,機甲又是咱們公司自己的產品,除非用技術部的密鑰,其他人根本沒有上傳權限。”
“就算真要上傳,也得先啟動,技術部說,殘手被偷走後,沒有啟動記錄,就隻有剛才在車上,莫名其妙突然啟動了那麼一小會兒。”
秦獵鴉羽般的睫毛垂著,沒有說話。
安珀有點著急:“那資料去哪了?”
秦獵轉過頭,看看地平線上懸浮列車剛才消失的方向,眼前浮現出那個默不作聲,鎮定地站在洗手間門口的女孩的樣子。
還有她纖細手腕上戴著的手環。
“也許殘手受損太嚴重,出錯了,自己主動把資料上傳到了彆處。”
安珀斬釘截鐵,“這絕對不可能。“
秦獵堅持:“萬一呢?”
他吩咐自動駕駛係統,“掉頭,去首都的帝國機甲學院。”
安珀也懂了,“你說坐你旁邊的那個Omega?隻有她單獨和殘手待了一會兒,我去查乘客名單。”
秦獵回答:“不用查了,叫林紙。”
他在光腦上把名字敲給安珀看,“是主控指揮係大三的學生。”
安珀無聲地挑挑眉毛。
秦獵瞥他一眼,“想什麼呢。我隻不過看見她包上掛的身份牌了。”
學員身份牌是帝國機甲學院每個學員都有的身份證明,上麵有名字和學號,院係和年級由學號一望而知。
秦獵說:“追蹤定位她的手環。”
過了一會兒,安珀從光腦上抬起頭,“我找到她的手環了。她的手環好像出了點問題,不過還是可以正常定位追蹤。”
秦獵放下心,伸手打開座位旁的冰格。
冰格裡冷藏著琳琅滿目各式口味的營養液,秦獵沒有細看,隨手抽了一管出來。
安珀有點納悶,秦獵向來十分自律,三餐準時,精確得像運作優良的鐘表,現在並不是他吃東西的時間。
秦獵喝掉一管營養液。
這是一餐的量,可饑餓的感覺絲毫沒有緩解。
他想了想,又拿出一管喝掉。
安珀:?
兩管營養液下去,秦獵還是覺得餓。非常餓。
明明吃了東西,卻餓到胃疼,眼前直冒金星。
他有點奇怪:今天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