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四歲的小少年,正好是臉皮最薄,也最在乎麵子的時候呢。反正……他不要去孵化房。
他低頭看看桌上的言落月,妹妹也像是能體會到他的心思似的,咿呀咿呀地揮著手。
言落月:“pu、bu……不、不乾、不乾……”
言雨:“……”
言雨狐疑地看看言落月,又看了看言乾,迷茫地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是她現在隻會叫你的名字,還是不願意去孵化房,亦或是不想要你繼續照顧了?”
言乾猛地一個激靈,斬釘截鐵地說道:“妹妹怎麼會不讓我照顧呢,她肯定是不願去孵化房!”
“不願去也得去。”
言雨把手中串好的魚串扔進筐裡,像個堅持要送孩子去補課班的家長一樣,顯然已經下定決心。
“今天看你教她說話我才想到,落月再這麼下去,可能會有問題。”
“啊?”言乾的腰背忽然挺直,“什麼問題?”
言雨停下所有動作,定定地看著言乾。
“你知道的,落月從破殼而出那一刻起就是人形……”
言乾不解:“這不很好嗎?其他小龜還得花好幾個月學著變人呢!”
言落月在一旁聽著,也無聲點點頭。
言雨一字一頓道:“是啊,其他龜崽得學著變人,那,落月她會變龜嗎?”
“……”
這個問題一擊即中,直命紅心……令言落月當場啞口無言。
對呀!她這輩子是龜族沒錯,但龜形到底要怎麼變啊?
言乾緩緩吞咽了一口口水,不太確定地說道:“龜形是咱們的本能,應該、大概、多半,不用專門學……吧。”
望著言落月皺成一團的小臉兒,最後那個“吧”字言乾講得格外心虛。
“所以我得帶落月去孵化房,那裡的崽崽都是龜族原型,或許落月看著看著,就突然會變了呢。”
言雨長長歎了口氣,隻覺自己操足了心。
“楓叔夫婦走的早,他們不在了,就沒人能用血緣檢定來證明落月的身份。她若破殼而出時是龜形倒罷,可她又偏偏是天生人胎。”
“現在大家都在冬眠,族裡沒有話事的,此事就沒人提到台麵上說。可等冬眠期結束後,落月要還是這個樣子,那恐怕就……”
說到此處,言雨垂下眼簾,憂心忡忡地放下編成一股的魚串。
她的聲音細如蚊蠅:“鳩占鵲巢、杜鵑奪鶯……自古以來,在雛蛋上做手腳,借此混淆血脈的事就屢見不鮮。乾弟,你也不想落月被當成細作處置吧。”
“……”
終於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言乾身上最後一絲胡攪蠻纏之氣也褪個乾淨。
他巴巴地看了言雨一會兒,才鼓足勇氣,緊張地問道:
“雨姐,那個,我就隻是問問,沒其他意思……咳,在咱們族裡,要是被認作細作,一般都要怎麼辦啊?”
言雨一抬頭,就迎上一大一小瞪得圓溜溜的四隻眼睛。
言乾緊張地屏住呼吸。
言落月眼睛瞪得溜圓,小拳頭也握成一團。
迎著弟弟妹妹的眼神,言雨下意識緩和了語氣,柔聲道:
“彆怕。據我所知,褐頭鳥、布穀鳥兩族若是發現類似情況,都是懸屍在籬笆上頭,殺一儆百的。但咱們龜族沒有那麼殘忍的規矩。”
言雨輕描淡寫地說:“若是碰上分不清跟腳、有細作嫌疑的家夥,隻不過先扔進地牢裡關五十年,每七天送一次飯罷了。”
言落月:“!!!”
五十年,這麼狠的嗎?
言雨卻像是不怎麼當回事似地繼續說道:
“五十年後若還活著,人又很年輕,那自然是咱們的族人。若是死了或者老了很多,那想必就是細作了。”
言落月:“……”
啊這……
這種鑒彆方式,真是又漫長又省事,而且還充滿了龜族特供的民族風情……
不等言落月轉完一個念頭,她身邊的言乾就垮下肩膀,很明顯地長長鬆了口氣。
“呼,太好了,我還以為要發生什麼呢……原來就關五十年而已啊。”
言落月:“???”
當她打出問號的時候,究竟是她有問題,還是你們龜族的時間觀念有問題???
言乾已經完全放鬆下來,嘿嘿笑著抱起言落月,把她在手臂間搖晃著哄。
“沒關係哦,哥哥知道我們落月肯定是龜族人。就算到時候證明不了身份也彆怕,五十年時間很短的,哥哥會給你送飯、常去看你……”
言落月:“???”
不啊,五十年一點都不短啊大哥!
她現在確定了,根本就是龜族人的時間觀念有大問題吧!
言乾仍用那種哄小寶寶的語氣,溫柔地跟言落月說著話。
然而言落月聽著他的安撫,不但心頭絲毫沒有慰藉之意,甚至連後背寒毛都炸起了一片。
言乾:“地牢可潮濕了,環境不錯,很適合生活哦。”
言落月:“……”
她腦海裡飛快飄過一片風濕、骨痛、關節腫脹之類的環境病。
言乾:“七天才送一次飯,是有點不勤快。不過沒事,哥哥一定去給你送飯。而且地牢裡蟲子多、種類也多,我們落月這麼聰明,很快就能學會自己加餐的。”
言落月:“……”
不,她不能,聰明不是用來乾這種事的!
眼看言乾輕輕拍著包被,嘴唇微張,還要再說點什麼,言落月果斷地伸出小巴掌,兩手並用地糊在了言乾嘴上。
——哥,你是我親哥,求求你快彆說了!
她明天就跟雨姐一起去孵化房,哪怕有一千隻小烏龜同時往身上爬,也一定要學會怎麼變烏龜。
言乾用來安慰她的那個未來,也實在太可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