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無私產,如今的規矩就是這樣的,三家都沒什麼私房錢,賺了錢也得交到公中,讓老太太保管著,包括沈伯文開私塾收的束脩,也是一樣。
一家子剛吃完飯,沈老爺子給自己裝了一袋旱煙,磕了磕,隻拿在手裡但沒點上,歎了口氣,對一屋子的人道:“今天裡正來了一趟,說是官府要趁著還沒落雪的時候修路,一家要出三個徭役。”
話音剛落,眾人神色各異。
老二媳婦兒趙氏首先沉不住氣了,率先開口,“爹,大哥是秀才,不用服徭役,咱們家應該還能再免兩個男丁的徭役吧?”
一邊說著,還用手悄悄捅了捅自家男人的胳膊,想讓他說點兒什麼來附和一下自己。
老二感覺到了,就也點了點頭,對沈老爺子說:“是啊爹,那兩個免徭役的名額就您老人家和三弟吧,我力氣大,現在冬日裡地上也沒什麼活兒,去出幾天徭役也沒啥。”
這個憨貨!
趙氏一聽他開口,就覺得不好。果然,聽他說完就是一陣頭暈,也不管什麼禮數不禮數的了,一把按住自家男人,搶在老爺子前頭又開了口:“爹,官府前頭幾次徭役要家裡出人,都是我們家仲康去的,大哥是讀書人,是秀才,這免徭役的好事也是靠他才有的,我就不多說了,可是三弟一樣也是大好的年輕男人,怎麼每次徭役都是他二哥去的呢?”
這話一出口,屋裡頭大家的臉色也都變了,尤其是老三沈季常的,瞬間變得通紅。
沈伯文在心裡笑了笑,這二弟妹說話倒有意思,雖然說著免徭役的好事是因為他自己才有的,但也點了出來,大房從來沒去出過徭役的事實。周氏顯然也聽懂了,眼神複雜地往趙氏的方向看了過去。
大孫子小兒子,老人家的命根子,沈老太太最先動了火氣,剛要說話,胳膊就被沈老爺子壓了壓,隻好忍了下來,瞪著趙氏不說話。
趙氏自然是察覺到了的,雖然因為頂撞了長輩有點心虛,但她自己卻是完全不後悔說了這番話的,自己的男人自己疼,總不能因為他能乾活,就每次都是他吃苦,彆人享福,他性子好喜歡頂事,她可不是那種大公無私的性子,男人已經是這樣了,她還不多為自己這個小家多打算,就等著被大房三房吃乾抹淨吧。
“都說完了?”
沈老爺子沉聲問道。
屋裡頭沒人敢應聲。
“說完了就我說。”沈老爺子磕了磕手裡的煙杆,“平日裡不聲不響的,我還不知道,原來你們心裡藏了這麼些怨氣。”
“爹我沒……”
一聽這話,沈仲康忙反駁道。
“沒說你,你給我收著。”沈老爺子瞪了一眼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自己的媳婦兒都管不住,繼續道:“這次的徭役,老子本來就沒打算讓老二去,老三,這次你去。”
話音剛落,趙氏立馬麵露喜意。
沈季常通紅的麵色這還沒消下去呢,聞言忙應了下來。
沈老太太又不樂意了,但不好在孩子們麵前駁了老爺子的麵子,隻好忍了下來,打算回自己屋裡再跟他說。
……
一席話說罷,幾家人各回各家,且不說二房兩口子之間還有的掰扯,沈季常和新娶沒多久的媳婦兒王氏回了自己屋裡,給丈夫倒了杯水,她就滿臉委屈地開了口:“表哥,二嫂她那話是什麼意思,說得好像咱們家占了他們多大的便宜似的,你在鎮上給人家做木工賺的錢,大頭都交到公中了,你一直想找鐵匠去做一套新的工具都沒能如願,反而家裡新買了一頭牛,二哥和爹乾活兒也輕省多了……”
“行了。”沈季常煩躁地打斷了王氏的話,“不就是一次徭役嗎,也就去幾天的事兒,去了還有工錢拿,還管飯吃,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不知道你們女人家都在計較什麼。”
他剛七八歲的時候,就被沈老爺子做主送到了鎮上的外公家學木匠活兒,娶的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舅家表妹王氏,從剛開始學藝就是十天半個月才回來家裡一次,跟常年在家中伺候田地的二哥相處的也就並不太多。
人跟人的關係都是處出來的,大哥在鎮上讀書,他跟大哥之間的感情就更加親密。
說實話,二嫂今天那番話,著實有些過分,他從來沒想著占二哥的便宜,自覺是受了大委屈。
洗漱歇下後,躺在床上許久,他都沒能睡著。
同樣沒睡著的還有沈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