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家裡分了多少債,可自己阿瑪這樣勤勤懇懇當差都還了近二十年才快要還清,可想而知,這債有多大,或者說這利息有多重。
伯父一家就這樣跑了,連孩子都不要了,多半是還不起債。
聽說欠債不還,若債主告到官府,欠多少錢就要挨多少板子。
不知道,依著清律,他家的欠債會不會落到自家上頭。
還有金姐兒和銀姐兒,阿瑪又是什麼樣的打算。
不過她猜測,金姐兒和銀姐兒多半會由他們家來撫養,旗人無故離京,會被取消旗籍,可他們的女兒沒走,而旗人的女兒都是皇室的資源。
大選,非旗人想參加不容易,可旗人想要躲避同樣不容易。
她這書可能是讀不下去了。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一路上走得很安靜。
到了官學,多爾濟替玉格交了書本費和飯錢,心不在焉和教習寒暄了兩句,看著玉格學簿上畫了到,領了東西,囑咐她下學彆亂跑,他來接她,便往衙門趕。
玉格上下學的時辰,中秋後是辰時到學,申時放學,大約是七點到下午三點的樣子,而多爾濟因為品級低,不需要參加早朝,隻需要八點到崗,下午四點便可下班,所以父子二人在時間上,還算相宜。
才剛入學,教的東西雖然都很淺顯,種類卻不少,不僅有經義,還有漢文、滿文、蒙古文,打拳、騎馬、拉弓、射箭。
時間過得很快。
玉格本身就比多爾濟早半個時辰結束,再加上要等他慢慢走過來,所以放學也不著急走,繼續待在學房裡頭練字。
滿文和蒙古文對她來說並不輕鬆,玉格轉了轉手腕,她對滿文最大的眼熟,大約就是在道士們的各種符咒上吧,都是她完全不能理解的歪歪扭扭。
一個官學生從玉格身側走過,撞落了她桌上的書本。
玉格以為對方隻是不小心,自己俯身撿起來,對方卻重重的哼了一聲,憤憤道:“裝模作樣!”
玉格抬頭看去,是一個長得很壯實的小男孩,看起來比她略大些。
男孩瞪圓了雙目,“看什麼看!”
對方氣勢洶洶,玉格隻是笑笑,和氣的問道:“我叫玉格,你叫什麼名字?”
她今天的表現算不上聰敏,也算不得愚笨,很不招眼,自然不至於找人嫉恨,況且又是才來上學的第一天。
大約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舊怨?
男孩昂起腦袋,“小爺叫東海!”
滿人稱名不稱姓這點,有點麻煩 ,不過玉格想了想,還是從他的名字和長相裡頭,想出了點頭緒。
選拔入學那日,和她站同一排的男孩裡,有一個叫南山的,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滿人入關後,有不少人家受到漢族文化的影響,用一些吉利的詞彙來給孩子取名,她想她不會那麼巧,遇到一雙名字能對上,長相又有些相似,還偏偏不是兄弟的人。
玉格放下書本,笑問道:“南山是你弟弟?”
東海有些驚訝,但很快腦袋昂得更高,重重的哼了一聲,“是我堂弟,那又怎麼樣?”
玉格笑得更和氣了,“不怎麼樣,我想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