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小姐府內,魏嬈手中拿著閒書,卻沒看進去多少。
虞念清兄長的事情不了結,她便無法完全放下心。
等待劉繼仁的這段時間,她手中的書已經翻來覆去捏出了褶皺。
過了一會兒,府外總算有了動靜,劉繼仁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魏嬈看見他身上沾著血與泥濘的痕跡,便大概知曉結果了。
“小姐,那個叫虞鬆澤的少年拒絕收錢,已經被我解決了。”他低聲道。
魏嬈合上書,不由得鬆了口氣。
其實她天生喜好美貌的男子,從小便是如此,所以對虞鬆澤頗有些憐惜之情。
隻不過魏嬈雖然有點可惜那眉眼清雋的俊美少年去了,但心中還是欣喜占了上風。
這樣一來,這一世與虞念清有關的最後一人也不在世上,她所做的事情,便是真的無人知曉了。
至於幫她做事的劉繼仁等下仆,魏嬈則是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凡人命賤,她根本不覺得他們會給她造成什麼威脅。
魏嬈十分大方地發了許多賞錢,她沒發現劉繼仁情緒有些奇怪的低沉。
她站起身,抱起手爐,打算去看虞念清最後一眼。
傍晚時魏嬈本來打算將她扔在馬廄裡,可卻發現馬廄旁便是下人出入的後門。於是,她便轉而命人將虞念清扔在了下人所居住的後院裡,一堆柴火邊。
旁邊便是打水的水井,以及幾間下人居住的通鋪長房,位置比較居中,再讓人看守,這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她過去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劉繼仁在前打著燈籠引路,遠遠地,魏嬈便看見院中站著幾個下人,似乎是剛剛隨劉繼仁出去的那幾個,紛紛向她問好。
在另一邊,一個模糊的像是包袱一樣的小小黑影在整齊碼好的柴火旁,正是小念清。
不知是不是劉繼仁今日的迷/藥下多了,又或者已經虛弱得昏迷,女孩還沒有轉醒的跡象,卻已經凍得下意識蜷縮成一團。
魏嬈披著鬥篷,捧著手爐,看著小女孩身上破舊打著補丁的厚棉衣,不由得蹙眉道,“把棉衣給我扒了。”
她指令下完,旁邊卻十分安靜。
魏嬈抬起頭,就看到這幾個下人麵色露出猶豫的神情。
“你們聾了?”魏嬈冷聲道。
她自然不知曉,這幾個男人如今隻要一看到在寒風中昏迷的小女孩,便想起那少年赤紅的眸子,和讓人不寒而栗的詛咒。
他們過去做虧心事的時候,也受過不少人口頭上的詛咒,沒有哪一次像是這次一樣,讓他們心有戚戚。
還是劉繼仁一咬牙,走過去將小女孩身上的棉服扒下,露出了裡麵單薄的短衫。
魏嬈這才滿意。
她伸出手,修長的手指點向劉繼仁,又點向其他幾人。
“劉叔,你親自看守在院裡。你們幾個叫上其他家丁,一起看守在後門與側門外。今晚辛苦點,明日本小姐還有重賞。”
劉繼仁和家丁們應下,魏嬈這才轉身離開後院。
下人們都不敢看小姑娘一眼,一言不發地去外麵守門了。
被少年捅傷的那個人就在魏嬈來之前一命嗚呼了,他的死亡將虞鬆澤的詛咒又籠罩上了一層慘淡滲人的氣息。
夜晚極冷,劉繼仁在院中蹲守了不到半個時辰,魏嬈的丫鬟悄然從另一邊走來,二人碰到一塊,丫頭低聲道,“管事,小姐已經睡下了。”
“知道了。”
丫鬟一走,劉繼仁便搓著手回了自己單獨的臥房。
他根本無法明白魏嬈為何對此事這樣小心。在她自己的地盤上,又是這麼冷的天,那孩子一晚上自然便死了,看與不看,有什麼區彆呢。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定安城開始宵禁。
最後一批出門的下人也從後門外出歸來,後院有些響動,而後逐漸恢複平靜。
劉繼仁披著衣服出去看了一眼,看到火柴堆旁那一小抹陰影還在,又想到有其他人看守在後門外,便完全放下心,回屋喝酒驅寒去了。
他的臥房被設立在後院外,自然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偷偷摸摸跑到了柴火旁,將小念清抱走了。
仆婦的下房木門被悄悄打開一條縫,女人剛進來,便被人喊住了。
“婉娘,你拿的什麼東西?”
婉娘一聲不吭,她佝僂著腰,快速走向角落。
下人們住的是通鋪,她過路的時候,其他奴婢看見了,頓時一驚。
“婉娘,你,你怎麼把那孩子抱回來了?!”
她的話頓時引起所有女人的嘩然,年紀較大的幾個仆婦在前,其他年輕丫鬟在後,她們將婉娘圍得水泄不通。
婉娘似乎是精神不太好的,她隻是緊緊地抱著小姑娘,嘴裡自言自語著,“音音乖,音音乖。”
“這可怎麼辦?”有年輕的小丫鬟驚恐地說,“要是讓小姐和劉管事知曉了,我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快趁沒人注意,將她放回去吧……”
有人想伸手搶念清,婉娘卻激烈地掙紮開了,她破開人群,自己抱著小姑娘蹲在角落,繼續拍撫著她的後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著什麼。
女子們麵麵相覷,她們都有點下不去手。
誰都不想看著一條生命枉死,可是這麼漫長的冬天,如果她們被連累著丟了飯碗,可怎麼養家啊。
她們不由得看向其中一位最為年長的仆婦,無措道,“王嬤,這可怎麼辦?”
王嬤是女婢中資曆最深的老人,也是除了劉繼承外在下人中話語權最大的人。
注視著婉娘懷裡瘦小的孩子,她沉默了半響,低聲道,“事已至此,便救吧。”
她看向其他女婢,淡聲道,“若是出事,有婉娘和我頂著,你們不必擔心。”
有她這樣一說,所有人便都安靜了下來。
王嬤伸手搭住婉娘的肩膀,她開口道,“婉娘,你再這樣抱著,這孩子就真的要死了。把她給我。”
婉娘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