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辭眼皮微抬,淡漠地說,“她不無辜。”
他一抬眸,除了為首的那個長鴻弟子,其他幾個弟子都忍不住低頭避其鋒芒。
魏嬈對威壓已經麻木,她更多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還活著的喜悅,她跪在地上,手指拽住為首那人的衣擺,哭泣道,“仙人救我,小、小女子實在害怕……”
她如今外表才十二三歲,長發散亂,白皙的臉上還有剛剛被婉娘抓破的血痕,哭得梨花帶雨,讓幾位長鴻弟子不由得產生憐惜之情。
再看她手指緊緊攥著的劍符已經浸血,可想而知剛剛多麼恐懼。
“你彆怕,既然你已經收到了長鴻劍符,你就是我們劍宗的人!”旁邊的弟子低聲安慰道,“要傷害你,就是和我們長鴻作對。”
為首的那位長鴻弟子沉聲道,“謝道友,我們並不想多管閒事,也不想與你為敵。隻是正如我師弟所說,如今這位姑娘已經是我們未拜師的師妹,難道謝道友非要撕破臉皮,與長鴻劍宗為敵嗎?”
說完這番話,他其實也有點緊張。
論修為,他們加一起也不夠謝君辭殺的。隻是滄琅宗師徒四人雖說惡名遠揚,但也沒有正麵與其他門派起過無法挽回的爭執。
他隻能賭,賭滄琅宗與謝君辭還不想和修仙界的第一劍宗成為敵人。
“你確定?”謝君辭漠然道,“今日此女不死,日後必會連累你宗,造成大亂。”
這句話若是換一個說的人,再換個聽眾,或許會被聽進去。
可惜謝君辭惡名遠揚,劍修又是所有修士中最單純直率的物種,長鴻弟子看看哭得我見猶憐的弱小姑娘,再看戾氣纏身的謝君辭,他們幾乎毫不猶豫地選擇保護魏嬈。
“在下謝過道君關心,隻是凡間有凡間的律法,修仙界有修仙界的規矩。”為首弟子沉聲道,“就算日後她犯下大錯,自有宗法鐵律懲處,若是天下人人動用私刑,才是最大禍事。”
聽著這番話,魏嬈終於能放下心來。
其實長鴻劍宗辦事一向帶著魏嬈不喜歡的厚重和不懂變通,她過去最厭惡的便是長鴻的規矩森嚴,沒想到如今這份死板竟然救自己一命。
看著謝君辭沒有阻攔的意思,為首的弟子給自己師弟使眼色,讓他們帶走魏嬈,他轉身抱拳道,“那便就此彆過了。”
長鴻弟子們帶著魏嬈逃一樣離開安定城,生怕謝君辭反悔。
等拉遠了距離,他們緩了一口氣,才有些歉意地對魏嬈道,“師妹抱歉,事出緊急,你可能沒時間與父母告彆了。”
他們知道凡間出身的弟子最重視離開人界時的這份排麵,經常動輒舉行數日的慶典。可惜謝君辭實在可怕,如今回去是極其不明智的事情。
魏嬈連連搖頭,她抹乾淚水,露出笑容,柔弱地說,“嬈兒感謝仙長救命之恩還來不及,怎麼擔當起這份道歉?仙長放心,我心中已經知足。”
弟子們頓時對這個脆弱又堅強的漂亮新師妹更加有好感了,心中歉意更多了些,隻能想著等回門派再補償她。
他們卻不知魏嬈心中所想。魏嬈自知前世她太過傲慢又剛愎自用,更不懂示弱,明裡暗裡得罪不少人。
這一世她打算吸取教訓,再也不步前世的後塵。
長鴻弟子一行人消失在天際。
另一邊,謝君辭站在院子裡,院中都是受不了威壓昏死過去的凡人。
無人知曉,他的閻羅瞳讓他能看到每個人身上的罪孽。
比如這個院子中,身上黑氣雲繞得最嚴重的便是管事劉繼仁以及幾個家丁。
謝君辭僅僅是目光掃過,那些常年助紂為虐、仗著魏家多次打死平民百姓的家丁們便都一命嗚呼。
他們的魂魄夾雜著黑氣,通通被謝君辭手中的玄黑劍吸走。
吃了這幾個惡人魂魄後,玄黑劍體上環繞流動的血色光芒似乎更加明豔了。
謝君辭將罪孽最為深重的劉繼仁留在最後,正打算料理了此人,他漂亮鋒利的眉微微一動,轉頭看向院中那被巨石壓著水井。
淩厲的劍風隨之一動,巨石與井口化為齏粉。
謝君辭來到殘破的井邊,頓時神情一凜。
水井深處,一個看起來不過三歲左右的小女孩蜷縮在水麵上,她渾身濕透,消瘦的小臉麵容蒼白得嚇人。
她身下的水麵閃動著流光溢彩,緊接著變成無數洋溢著靈氣的透明氣泡消散不見,沒了支撐,小女孩驟然向著水裡沉去。
謝君辭眼皮輕跳,他越入水井,伸手將她撈了出來。
…
小念清本來轉好的病症因為這兩天一夜的折騰雪上加霜。
她病得模模糊糊,冷得一直戰栗,昏都昏不踏實。
她忽然被人抱住懷裡,巨大的熱源自己送上門,小姑娘下意識伸出胳膊,緊緊地摟住那份熱源,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
昏死過去都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