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辭本想將她交給同村的百姓,沒想到他在城中找到劉繼仁記憶中看到的那幾個村民的時候,村民看到是修仙者下凡救人,都紛紛跪下求他將小念清帶走,誰都不肯收下她。
她們說村裡貧困,又說虞鬆澤已死,留下他的幼妹在村裡長大,隻會徒增更多的悲傷與心理陰影,村民都求他帶走小念清,哪怕留下當做個灑掃的丫鬟,也比留在村裡受苦強。
村民不收養,謝君辭自然不可能將她放在地上一走了之,隻能帶著她離開安定城。
修仙者腳程快,不到半個時辰,謝君辭已經來到另一個州縣最繁華的城池。
他此次前來人界是來磨練的,沒想到途中多出這麼一個意外,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謝君辭這一生隻殺過人,從沒救過人。
他的力量太危險,還交雜著閻羅之力的戾氣,所以不敢擅自用真氣治療她。
來到城裡後,他找了個醫館裡地位最高的大夫給她看病。
客棧中,大夫為念清搭脈看病的時候,她仍然在謝君辭的懷裡。
不是他不肯鬆手,而是從井裡救出她之後,小姑娘就一直緊緊地抱著他左臂,掰都掰不開。
謝君辭些微一用力,懷裡柔軟又脆弱的小東西就發出嗚嗚咽咽的不滿聲,仿佛淚腺隨時準備放閘。
小念清醒著的時候很乖,但她不清醒時就是個普通孩子,而且是有起床氣的那種。
她年紀小,習慣被哥哥抱著睡覺,每次感受到他要離開,她就會不開心。隻是虞鬆澤了解妹妹,知道她就是哼唧一下,充其量也就是孩子都會的假哭技能,不掉眼淚地嗚咽兩聲,安撫一下就好了。
——可謝君辭不知道。
他這輩子就沒抱過孩子,一看到路上一直安靜的幼崽忽然發出這麼委屈的抽噎聲,他正在輕輕掰她手腕的手指便是一僵。
空氣一時間安靜。
如果虞念清不鬆開他的手臂,就不能給她把脈,可是一讓她鬆開自己,她就要哭。
謝君辭麵無表情地抬起頭,看向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的老大夫。
他如今已經戴上了自己遮蓋紅瞳的銀色側邊麵具,可似乎還是沒有任何作用,老頭子仍然怕得戰戰兢兢的。
在他平淡卻有壓力的注視下,滿頭大汗的老大夫忽然懂了謝君辭的沉默,他建議道,“孩子一般都是這樣的,你把她正過來抱,她就能將手伸出來了。”
謝君辭雖然不懂其中原理,但他仍然打算遵從大夫的提議。
隻是想將她抱正過來,就還是要讓她先鬆開自己的手。他修長如玉的手指剛碰到她的手背,小東西已經提前開始嗚咽。
看著他的動作又頓住,給無數孩子看診過的老大夫忍不住支招道,“您狠心快點掰開她手,趁她沒反應時迅速換個姿勢,就好了。”
謝君辭垂下眸子,他俊美白皙的樣貌自帶一種極有威壓的氣質,隻要不說話,便仿佛在沉思什麼大事。
沉默半響,他最終還是輕輕掰開了虞念清的小手,撐著她身體的左臂一動,便將她正過來抱了。
不待他心中放鬆,便覺得自己脖子一緊,被一雙瘦小卻有力的手臂摟住。
下一瞬,小女孩軟乎乎的臉蛋靠在了他的臉頰旁。
——而且還輕輕貼貼了一下。
謝君辭整個人瞬間僵硬。
他已經有整整兩百年沒有與人如此近距離接觸了,他身邊一向除了仇恨便隻有死亡。
可是偏偏是這麼一個脆弱又嬌小的幼崽,讓謝君辭大腦一片空白,竟然不知該如何處理。
他抬起眼皮,這次目光犀利危險了很多——仿佛老大夫是圖謀不軌打算暗算他的人。
看著謝君辭冷酷又僵硬的樣子,老大夫隻能顫顫巍巍從零教他抱孩子。
“你身體稍微向後一些,讓她靠在你的胸膛肩膀上,然後左手托著下麵,右手抵著她的後背或者後腦……”
這麼一調整,沒過一會兒,終於睡踏實的小姑娘緩緩卸下了手臂的力氣,身體也逐漸向著旁邊斜去。
謝君辭的手掌仍然僵硬地抵著她的後背,他平鋪直敘地闡述道,“她歪了。”
“這個時候慢慢隨著她的重量摟在懷裡就行。”看著小姑娘仰麵躺在青年的懷裡,老頭子忍不住吐槽道,“現在才是對的,您剛開始那手法根本是在抱貓,她當然不舒服。”
看到這個氣質冷峻可怕的年輕人似乎沒有要讓自己腦袋搬家的意思,老大夫終於鬆了口氣,他一邊給虞念清把脈,一邊說,“你這個當爹的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看這年輕人氣宇不凡,身上衣服也不是平常的麵料,應該是家裡不差錢的。隻是再有錢,女兒都這麼大了,連孩子都不會抱,也是有些不著調。
老大夫又忍不住看了眼小女孩貼身穿的裡衣,很明顯是最粗糙便宜的那種,和青年身上的麵料截然不同。
“養女兒要細心,看您是有錢的,也記得給孩子換些舒服的衣物才是。”他忍不住歎息道,“若不是看這小姑娘精致可愛,與您一脈相承,老夫都要誤以為這孩子是你在路邊撿來的了。”
其實真的算是在路邊撿來孩子的謝君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