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清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正常的米飯了,幾乎都是熬得很稀很稀的粥,甚至是湯。
整整一碗用上好大米熬製得恰到好處的白粥香味,是過去那些稀薄的湯粥所不能比擬的。更彆提,白粥裡還被放了白糖,聞起來便更加香甜了。
之前虞念清雖然有點餓,但還算能忍耐,可如今一聞到味道,就真的受不了了。
謝君辭還沒過來,她已經直起膝蓋,扶著床頭眼巴巴地看著,像是等待投喂的小動物。
他將碗端到床邊,手裡拿著勺子,動作有些猶豫。
謝君辭從沒有照顧過人,曾經年幼時的家庭記憶也早就在漫長的修煉中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簡單的喂飯於他而言十分生澀。
倒是小姑娘看到他手裡那一碗白花花的粥,驚得慢慢地坐了回去,不似剛剛那樣急切了。
謝君辭盛起一勺粥,生疏地探向小念清的嘴邊,沒想到她卻下意識向後躲了躲。
“怎麼了?”謝君辭問。
他剛剛特地詢問了客棧夥計,病剛好的人不適合吃得太葷,剛開始喝點白粥比較好,所以才特地買來的粥。
謝君辭下意識以為小姑娘挑食,不想吃這樣素的。
他心裡想,食盒裡還有一盤切成肉丁的火腿沒來得及拿出來,她若是不想吃,加些肉或許能哄哄她。
結果,謝君辭便聽到她小聲說,“太貴了,清清不吃。”
謝君辭一頓,他怔然看向小念清。
他雖身世坎坷,可也好歹出生在修仙世家,從沒有短過吃喝用度。
他難以想象這個小姑娘到底生活在多麼困苦的世界裡,才會這麼大點便懂得要節儉省錢,連一碗普普通通的粥在她眼裡都這樣貴重。
謝君辭喉結微動,壓下溢到嗓間的情緒,將勺子又遞過去一些。
他緩聲道,“一點都不貴,念清乖,將粥喝乾淨。”
係統也在小念清的腦海裡勸她,“清清聽話,你喝不窮他!使勁喝!”
它是真的希望小姑娘能多吃多喝,快快長大。
係統的壓力很大,其實它不算是正式員工,是因為這個世界劇情線莫名其妙偏移得太厲害,作為這個世界女主角的虞念清差點夭折,它才會在緊急中上線。
好好的女主角差點死了,如今又莫名其妙與暫未沒黑化的大反派之一有了聯係,這劇情都偏哪裡去了?
更頭疼的是宿主這麼小,它都不能與她進行有效的任務溝通,隻能心驚膽戰地看著她和反派同路。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的小宿主確實需要人照顧,雖然照顧她的人是大反派……呃,那也沒辦法了!
它隻希望女主崽崽能吃得飽睡得暖,趕緊熬過幼年期,它好指揮她去長鴻劍宗,讓錯亂的一切恢複原樣。
就算係統和謝君辭都這樣勸她,小念清抱著被子,還是有點猶豫。
她其實對其他東西的價值都不太了解,可對於食物,於小姑娘而言或許是世間最貴重的東西。
那些數著米粒過日子的過去實在是記憶太深刻了,她親眼看著哥哥是如何辛苦地工作,去換取那一點點的食物,他那時也是這樣哄她的,說不貴,自己卻不舍得吃。
而且,這碗裡的白粥實在是太多了,念清已經好久沒見過這麼多米了。
看著她還像是小動物般猶豫的樣子,謝君辭想了想,他說,“你的病剛好,大夫說你要每天都吃得飽才行,如果不吃的話,就又會生病,生病就要花更多錢……”
“你還要出門乾活?”虞念清小聲地接話。
聽到她稚氣的聲音,謝君辭眉眼柔和了些。
“對。”他緩聲道,“我有很多吃食,都不要錢,可如果治病的話要花很多很多錢。”
“你有很多地嗎?”小女孩天真地問。
謝君辭想了想自己在門派裡獨占的山峰,應該算是有很多地吧,便點了點頭。
“我有一整座山。”謝君辭說。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還有山穀,和一條河。”
聽到他的話,小家夥仿佛這才放下心來。
在她的世界裡,能夠擁有一整座山的人是最富有的人。
這次謝君辭再將勺子遞過來時,念清便不再躲避。
謝君辭已經辟穀兩百餘年,對普通人的常識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他倒是知道喂孩子,但卻忘了粥是新熬出來的,溫度很高,需要降溫。
他動作生疏,根本不會喂人,勺子隻是遞過來而已,小姑娘根本吃不到,隻能自己側過腦袋,輕輕地舔了一下,結果舌尖便被燙到,她下意識地縮了縮頭。
謝君辭一直看著她,自然看到了她的動作。他還沒想明白為何如此,小姑娘便又湊過來了,竟然是顧不得燙也要吃下去。
她其實真的很餓很餓,隻是習慣懂事與忍耐才能忍到現在,已經到極限了。
謝君辭手疾眼快,手臂一動,用小臂抵住虞念清,讓她這一口沒有吃到。
小姑娘抬起頭,神情委屈巴巴地看向他,仿佛無聲地控訴。
謝君辭沒由來地有點心虛,他後知後覺地輕聲說,“是不是燙到了?”
念清努力在饑餓中保持理智,她勉強點了點頭。
“吹吹就好了。”
於是,她邊看著謝君辭修長的手指握著勺子,動作僵硬地放在嘴邊,吹了又吹,就是沒有要遞過來的意思。
他垂著眸子,心裡想,什麼溫度才能燙不到她呢?
謝君辭怕又燙她,拿不準時間,等到自己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再低下頭看向小姑娘,小姑娘的大眼睛又氤氳起淚光,嘴也扁了起來,已經在要哭的危險線了。
他眼皮一跳,趕緊將勺子遞給念清,念清一口就吞了下去,含淚的眼睛已經眼巴巴地看著他,等著第二口了。
謝君辭握著碗的手指運轉真氣,將熱騰騰的粥溫度慢慢降下來,繼續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