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於鶴對畫中人有著男女之情。
畫中人是駱心詞。
雖說駱心詞與明於鶴沒有任何親緣關係,可她現在用的是明念笙的身份,在明於鶴眼中,她是與他流著相同血液的妹妹……
駱心詞縮在角落裡,崩潰捂臉。
入京前提起明於鶴,明念笙說這個兄長是天之驕子,她根本接觸不到,沒什麼記憶。但是她讓駱心詞放心,說明於鶴或許不會怎麼關照這個妹妹,但隻要不去招惹他,他不會為難駱心詞。
駱心詞信了。
此刻她蜷縮在狹窄的書架後,回想著明念笙的叮囑與入京後的所見所聞,發現除了韶安郡主勉強與明念笙說的對的上,其餘的早已全部顛覆!
尤其是明於鶴,簡直是個瘋子!
明於鶴惦記著“明念笙”,在駱心詞眼中就和駱頤舟對她有男女之情一樣。
她隻是想一想駱頤舟像明於鶴那樣,在難眠的深夜裡,滿目柔情地撫摸她的畫像,她就毛骨悚然!
駱心詞現在懷疑明於鶴殺了武陵侯,根本不是什麼父子間的恩怨,更不是替天行道,而是發自內心的癲狂。
她聽說過,某些人生來癲狂,越是世俗不容的事情,他們越是要做,以滿足他追求刺激的欲念。
這種瘋狂流傳於血脈中,世世代代傳遞,永無休止。
書架後,駱心詞沒能從晴天霹靂中走出來,越想越覺得明於鶴可怕。
書房中,明於鶴氣定神閒地坐回了桌案後,瞥向桌角擺放的銀質燭台。
燭台是蓮花狀,花瓣被打磨得很是平滑,在燭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周圍的事物。
他看見書架後露出的衣角,嘴角愉快地勾了起來,而後攤開一張新的畫紙,慢悠悠畫起“意中人”。
等駱心詞好不容易從這個霹靂中清醒過來,看見他這副悠哉的恬淡模樣,再遭重創。
天之驕子,京中權貴,外在看著端方俊雅、龍章鳳姿,誰能想到他內心肮臟,是個不顧親緣人倫的畜牲!
駱心詞無法麵對這種畸形兄妹情,拋下一切,立刻收拾包袱回林州,與明念笙換回來的心都有了。
但當務之急是先逃出摘星閣。
明於鶴殺了武陵侯,會讓人假扮做他掩人耳目;對“明念笙”產生異樣的感情,也隻背著人,在深夜靠畫像撫慰自己。
“近在咫尺,我卻不能觸碰。”
明於鶴這麼說過,所以他知道他所為都是不容於世的,他還有理智。
隻要假裝不知道他的病態欲念,他會繼續將這份肮臟感情隱忍下去,不會對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駱心詞有了主意,心裡稍微踏實了些,耐心等待離開的時機。
渾渾噩噩過了不知多久,明於鶴終於起了身,再次深情款款地撫摸過畫中人,他歎息一聲,舉著燭台往樓梯口走去。
這是要離開了!
駱心詞精神一震,連忙直起身子。
前麵那麼久,她都很謹慎,哪怕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也沒弄出任何聲音。
可偏偏到最後關頭出了岔子。
駱心詞隻稍微動了動腰身,就覺得一陣鑽心的酸麻感從小腿骨處散發開,她仿佛感知不到雙腿的存在,重心一歪往前跌去。
她本能地攀住身旁的書架。
金絲楠木的書架撐不住突來的重量,被推動了幾寸。
書架上除了書籍還有些香爐、硯台等擺件,隨著刺耳的地麵摩擦聲,高處的細頸寬口瓷釉搖晃了起來。
“哐當——”
瓷釉落地,碎裂聲猶若驚雷,劃破深夜的寂靜。
駱心詞猛抽一口涼氣,透過書冊與香爐的縫隙,看見明於鶴舉著燭台轉過了身。
“我倒不知這書房中幾時藏了東西。是人,還是哪裡來的小野貓?”明於鶴的聲音很輕,聽起來還帶著笑意,駭得駱心詞汗毛直豎。
駱心詞悔恨不及。
因久未活動而酸麻的雙腿撐不住她,她隻好一手抓著紗幔,一手借力撐在書架上,惶恐地盯著正前方。
倉皇間,她連學貓叫蒙混過關的想法都有了。
可這時,明於鶴將燭台舉高,緩慢地向著書架走去,同時說道:“今夜我暴露了許多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弑父欺君、謀劃篡位、對親妹產生欲念,每一項都為世俗所難容……何懼再多一隻野貓?你說呢?”
駱心詞羞憤欲死!
倘若沒有最後一個,被明於鶴發現,她隻要堅定地與他站在同一邊,說不準能有一線生機。
可現在多了那條違背人倫的感情,被明於鶴發現,她該怎麼做?
知道他許多秘密,卻不接納他的感情,明於鶴大概會殺了她。
接納他?
駱心詞寧願去死!
駱心詞從縫隙中看見明於鶴的衣擺,他的步伐很大,步調卻慢如閒庭信步,每一步都像鼓槌高高舉起再落下,重重敲擊在駱心詞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