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還是在荷花池旁,米白的燈籠沿著池塘掛了一圈,溫柔的光亮落在池塘上,盛開的荷花仿佛也跟著發光,欣賞起來彆有一番風味。
馮樂真一來,人便算是到齊了,慶王妃卻隻是沉著臉坐在原位,遲遲不肯開宴,權貴們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了。自從五年前新帝登基慶王病死,慶王府在京都城的地位便一落千裡,如今權貴們之所以肯來捧場,不過是看在梁家的份上,也是怕落下個捧高踩低的壞名聲。
可這慶王妃倒好,先是陰陽怪氣,再之後是招待不周,眼下更是過了時辰也不肯開宴,簡直是沒將所有人放在眼中。
“姑母,人已經齊了,開宴吧。”梁月兒出身京都四大家族之一的梁家,雖不怎麼拋頭露麵,卻也為家裡操持過幾場宴席,知道再拖下去隻會得罪人,於是小聲求慶王妃。
慶王妃臉色沉了沉,正要開口說話,府邸上空突然炸起煙花。
馮樂真眉頭微挑,悠閒地靠在椅子上。
煙花重疊,聲勢浩大,世家子們看得連連驚呼,長輩們倒是穩重,卻也不錯眼珠地欣賞。盛景之下,又是更大的一陣驚呼,隻是這次的驚呼裡多了一分豔羨——
傅知弦一身淺綠錦袍,背著上百朵月季捆成的花束出現在眾人麵前。
天上池中,花團錦簇,卻遠不及他背上盛放的花束和他恣意的眉眼。
慶王妃一看他來了,高興得就要站起來,卻又被梁月兒趕緊拉下。眾目睽睽之下,他一步步走上高台,對著馮樂真緩緩屈下膝蓋。
“微臣,參見殿下。”傅知弦跪地,直起身時臉上帶著笑意。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來遲了,還不向王妃道歉。”
傅知弦起身,這才看向慶王妃:“今日有事,來遲了些,還望慶王妃恕罪。”
慶王妃拂開梁月兒的手笑著起身:“傅大人說哪裡話,晚宴還沒開始,又怎算來遲,你也是客氣,竟親自帶了這麼大一束……”
“煙花是為慶王府助興所設,王妃喜歡就好。”傅知弦含笑打斷。
慶王妃都已經準備親自去接了,聞言頓時生出些難堪,好在梁月兒及時吩咐管家開宴,才避免了一場尷尬。
傅知弦轉身抱著花束朝馮樂真走去,還未等靠近三步之內,一直安靜的陳儘安突然伸手將人攔住。此刻傅知弦正是全場的焦點,他這一攔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傅知弦麵色不變,隻隔著他安靜看向馮樂真,馮樂真淡定拿起酒杯輕抿一口,又緩緩放到了桌上。
慶王府哪買的酒,真難喝。
眾人注意到她的停頓,不由得多看幾眼。
“傅大人這是惹殿下不高興了,才如此大張旗鼓吧?”
“不然呢?還能真是為了給慶王府助興?”
有人低聲議論兩句,傳到慶王妃耳朵裡,她的臉色愈發難看。
“儘安。”煙花炸開的聲響中,馮樂真輕啟紅唇,陳儘安平靜往旁邊讓了一步。
傅知弦噙著笑將花束遞給阿葉,等阿葉接過去後便到馮樂真身邊坐下,全程沒有看陳儘安一眼,陳儘安垂著眼眸,臉上沒有一絲波動。
“給彆人放煙花?”不等他開口,馮樂真便開始興師問罪。
傅知弦失笑:“場麵話而已,這煙花為誰而放,殿下難道不清楚?”
“哪得來的便宜貨。”馮樂真又問。
傅知弦歎氣:“全京都城最好的煙花工匠都在殿下府中,我要哄殿下,總不能還向殿下借人吧,隻能臨時去買了。”
馮樂真唇角浮起一點弧度:“本宮為何養著那些工匠,傅大人還不知道?”
“所以要多謝殿下,”傅知弦一臉無辜,“還有兩個多月便是中秋,微臣甚是期待這個生辰。”
聽到中秋二字,馮樂真睨了他一眼。
“殿下,這樣的負荊請罪可還行?”煙花落儘,傅知弦又一次開口。
馮樂真的評價是:“投機取巧。”
“難不成還真讓我赤著身子背荊條嗎?”傅知弦無奈。
馮樂真輕笑一聲,突然看到他傷痕累累的手,臉上笑意瞬間淡去:“怎麼弄的?”
“月季刺硬,難免會受些傷,不礙事的。“傅知弦將袖子往下扯了扯。
馮樂真沉默一瞬,道:“對本宮用苦肉計?”
“殿下受用嗎?”傅知弦反問。
馮樂真側目看向他,兩人對視的瞬間,傅知弦眼底的笑意散去,隻剩一片溫柔。
許久,馮樂真回答:“受用。”
京都城管控火藥,即便是傅知弦,想在幾日內收這麼多煙花也並非易事,加上月季剪下來後容易蔫,必須一日之內修整好,花束才會新鮮。那麼多花,若是親自摘刺,他手上這些傷未必是故意為之。
如此有心,自然受用。
“有用就好。”傅知弦像是鬆了口氣,在桌子下悄悄握住她的手。
馮樂真盯著兩人交疊的手看了片刻,再抬起眼眸時,隱約看到有一襲白衣背著藥箱,正往大門處走去。
幾個慶王府的家丁很快將其攔住,幾人僵持片刻後,家丁們突然像身上長了蟲子一般亂扭,那人淡定穿過他們,背著藥箱揚長而去。
“殿下,殿下?”
傅知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馮樂真回神:“嗯?”
“看什麼呢?”傅知弦問。
馮樂真再看過去,那道身影已經不見蹤跡。
“沒什麼。”她淺笑道。
沈先生是吧,馮樂真眼眸微動,突然有了一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