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樂真由著阿葉給自己梳洗,傅知弦閒閒靠在門邊,噙著笑問:“方才大伯親自來了一趟,說是特意給殿下備了早膳,還請殿下過正廳一敘。”
“所以說你們傅家一代不如一代,若是換了你祖父當家時,得知本宮夜宿你房中,少說也要向先帝參上十本八本,他倒好,反而巴結起來了。”馮樂真對著鏡子照了照,還算滿意後便起身往外走。
“他肯定準備得極為用心,殿下當真不過去?”傅知弦問。
馮樂真:“本宮不去,他就不吃飯了?”
傅知弦笑笑,還未開口說話,便聽到她又道:“你也彆去,跟逼死自己爹娘的人一起用膳,也不嫌惡心。”
“謹遵殿下教誨。”傅知弦一本正經拱手。
馮樂真睨了他一眼,抬步往外走去,陳儘安平靜跟上,半點眼神都沒分給傅知弦。
秦婉早已在傅家後門等著,阿葉一看有兩輛馬車來接,當即叫上陳儘安去了第二輛。
“殿下。”秦婉伸手,扶著馮樂真上了第一輛馬車。
馬車緩緩啟動,馮樂真靠在軟枕上,瞧了瞧秦婉眼下的黑青:“一夜未睡?”
“沒做完殿下吩咐的事,奴婢不敢睡。”秦婉恭敬道。
馮樂真無奈:“也並非十萬火急。”
“慶王妃一直臥病,今年更是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幸得一位姓沈的大夫救治,才勉強恢複些生機,而在她好轉後不久,宮裡便派人來過,再之後就是慶王妃廣邀賓客大辦荷花宴。”秦婉麵色凝重道。
馮樂真若有所思地把玩小桌上的杯子:“那個大夫與宮裡可有什麼乾係?”
“大夫是十幾日前來了京都城,似乎在找什麼疫病古著,慶王妃找到他,應該隻是偶然。”秦婉回答。
馮樂真頷首:“那便是她被治好了,宮裡人覺得尚可一用,才去慶王府找她。”
“所以荷花宴上的事,是宮中那位……”秦婉沉默片刻,又小心翼翼詢問,“當初慶王雖是殿下所殺,可宮裡那位也脫不了乾係,慶王妃為何如此配合他?”
“自然是因為她無能,”馬車晃動一下,馮樂真看著杯中水順著指縫外溢,“若今日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是本宮,那她恨的,就是宮裡那位了。”
秦婉沉默片刻:“昨天的事,傅大人知情嗎?”
“他若知情,就不會鬨到這種地步了。”馮樂真勾起唇角,眼底卻沒有什麼笑意。
“那奴婢就不懂了,”秦婉眉頭緊皺,“奴婢近來一直盯著傅家和皇宮,查到他們密切往來的事越來越多,可以說已經確定傅大人是宮裡那位的人了,既是他的人……他為何要瞞著傅大人,設下此等圈套?”
“縱使傅知弦是他的人,他也不會全然信任。”馮樂真捏了捏眉心,閒散回答。
“那他設下這個圈套的目的是什麼呢?總不會是為了拖住……”秦婉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
如今朝堂對修運河的事已經爭執到千鈞一發的地步,殿下雖然不在朝中,卻也是可以左右棋局的人,若昨日的事成了,梁家勢必要傅大人給個交代,到時候定會牽扯到殿下,而隻要殿下忙於應對此事,對朝堂自然也就少了一分關注。
“他竟覺得……殿下會看重兒女情長大過朝堂之事。”秦婉哭笑不得。
“所以說他蠢啊。”馮樂真歎氣。不過倒也說明一點,就是他現在對她還未動殺機,畢竟這樣的計劃若是成了,她即便會護著傅知弦,隻怕也會心生芥蒂,日後傅知弦想再利用她未婚夫的身份做什麼,恐怕就難了。
也是上一世傅知弦寧死不從,荷花宴一計失敗,才能有後來的中秋宮宴指證,否則這樣好的棋子,最後卻隻用來絆住她一時,當真愚蠢透頂,也難怪會跟慶王妃一拍即合。至於傅知弦和梁月兒的婚事,隻怕是上一世皇帝給梁家的補償罷了。
一些真相明了,馮樂真總算生出一分愉悅。
“聽說昨晚傅大人是以死相逼,才平安離開慶王府。”一片安靜中,秦婉開口。
馮樂真回神:“嗯。”
“若說他對殿下有情,偏偏投靠了最想讓殿下死的皇帝,若說他對殿下無情,又寧願死也不肯碰彆的女人,”秦婉搖了搖頭,“奴婢現在是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有何不懂,他自然對本宮有情,本宮對他亦如是。”馮樂真眼底透著淡淡笑意。
“可是……”
“可是有情歸有情,道不同,不相為謀。”馮樂真一鬆手,指間杯子掉在桌上,哐當一聲碎成兩半。
回了長公主府,先回屋睡個回籠覺,等徹底清醒了,這才叫上秦婉去暗牢。
長公主府的暗牢設在最偏僻的西院,穿過庭院與小橋,又拐了幾道彎,才算到牢房門口。因為暗牢在地下,如今又是夏日,剛一靠近牢門馮樂真便察覺到一股涼意,她頓時皺著眉頭將衣裳攏緊。
“殿下,可要再加件衣裳?”秦婉低聲問。
馮樂真搖搖頭,徑直往牢裡走,秦婉趕緊跟上。
“確定是瘋了嗎?”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