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穿著墨綠色的軍裝。他的車停在了路邊,車門是打開的。
“你放開我!!”
晴瑟腦子裡的那根弦徹底斷裂,她像瘋了一樣掙紮,撕心裂肺的喊:“彆管我!讓我去死!”
“小姑娘,彆想不開!”覃東拽著她的手不放,試圖將她抱下來。
晴瑟的情緒更加激進,她嘶啞著嗓子尖叫,她還試圖往下跳,“彆碰我,彆碰我!”
覃東仍舊不鬆手,隻是沒有再做任何刺激她的舉動,另一隻手輕拍著她的背,溫柔的安撫:“好,好,你冷靜一點,我不拉你。”
晴瑟的呼吸急促,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眼淚早已模糊了雙眼,她像是崩潰了一樣,無措的大哭:“我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
“你能告訴叔叔為什麼嗎?”覃東耐心的詢問著。
可能是大哭了一場,可能是憋了許久的情緒終於得到了爆發,她借著這個口子,竟對陌生人敞開了心扉。
“我從小就沒有爸爸,我媽媽也去世了,現在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同學們不喜歡我.....她們燒的頭發,在我的水裡滴膠水,撕壞我的課本,把我關在廁所裡.....”
“我真的....不想活了.....”
這樣的世界,有什麼可留戀的?
她在單身家庭長大,媽媽未婚先孕有了她,從她出生就沒見過爸爸。
她中考失利,沒有考上好的學校。即便母女倆過著拮據的生活,但媽媽在教育這方麵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她喜歡畫畫,媽媽便咬牙給她報了輔導班,讓她學美術。
然而在環境惡劣,問題學生橫行的學校,就因為她這一張臉,她遭受到了女生的排擠和針對。男生越對她好,女生就越折磨她。
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這張臉,她想毀了這張臉,是不是就能減少一些痛苦。可她不能讓媽媽擔心。
媽媽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一絲溫暖和依靠,她每次回家前都會提前練好微笑,裝一個傻乎乎的樂天派。
可老天好像真的看她不順眼。
媽媽因為視網膜中央動脈栓塞導致了雙眼失明,不舍得花錢醫治,更怕耽誤了她,所以媽媽選擇了離開這個世界。
壓死駱駝的往往不是最後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
她痛苦的活著,還不如有尊嚴的死去。
覃東聽了來龍去脈後,他冷靜又耐心十足的開導著:“孩子,你媽媽是為了讓你更好的活著才做出那樣的選擇,你如果就這樣輕生了,你媽媽該有多傷心。”
晴瑟在哭,哭得說不出話來。
“我的兒子也是在單親家庭中長大,他媽媽生他的時候難產去世了。我因為在部隊,常年不在他身邊,他也遭受過無數人的白眼和欺負。”覃東說,“麵對校園霸淩,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告知老師家長或者尋求法律途徑。他們殘忍對待你,不是你的錯,你應該更堅強的反擊。”
“叔叔是軍人,叔叔會保護你。”覃東緊握著晴瑟的手,另一隻胳膊向她張開了懷抱,“這世上並不是就剩你一個人了,從此以後叔叔就當你的家人,好不好?”
晴瑟回過頭看他,眼前是一片模糊,但她能看清他堅定又真誠的眼神。
那一刻,她冰冷的心像是被一團火烤化。
“來,聽話,下來。彆做傻事。”覃東耐心得不像話。
從沒體驗過父愛的晴瑟,在這一刻,好像感受到了父愛是什麼樣子的。
她鬼使神差的轉過身,朝他張開雙臂。
誰知腳下突然打了滑,她一個重心不穩,驚叫一聲,跌落下去。
覃東反應極快,他爬上了欄杆,用力抓緊她的胳膊。欄杆風吹雨淋,早已腐朽,她的手腕在朽爛處狠狠摩擦,磨出了深深的傷口。
晴瑟已經懸了空,即便如此,覃東也沒有鬆手,他整個人掛在欄杆上,試圖將她往上拉。
有鮮血從他的袖口流淌而下,與她手腕傷口滲出來的鮮血融為一體,滴到了她的臉上。
後來她的手在他的手心裡漸漸往下滑。
後來,他們一起掉了下去。
覃東抱著她,以安全落水的姿勢避免拍打受傷,他們一同墜進冰冷湍急的江水裡,她陷入了昏迷。
覃東用著最後的意誌力帶她遊上了岸,而他卻因為體力不支,沉入了江底。
再後來,她才知道,覃東因為一次任務負傷退了役。
而那天正是他退役的第一天,他回到榮城,車上有給兒子準備的遲來的生日禮物。
那天之後,覃文旭失去了爸爸,晴瑟成了罪人。
在覃東的追悼會上,覃文旭咬牙切齒的對她說:“你是個殺人凶手,你怎麼不去死!”
這句話像魔咒。
每日每夜,在她耳邊響。
但她不能死,她選擇用餘生來贖罪。
因為這條命,是短暫給過她父愛的覃東叔叔用他的命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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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瑟在回學校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
她下了公交車,站在公交站,等一會兒,打算等雨下得小一點就跑回去。
這場雨來得毫無征兆,好多人都被困在這裡,公交站台成了擁擠的避風港。
晴瑟點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六點多了。
她開始著急起來,不知道這場雨什麼時候能停,她又接了新的圖還沒畫完,得快點趕回去。
就在晴瑟猶豫著要不要一咬牙直接冒雨跑回宿舍時,她無意間往對麵瞟了一眼。
距離對麵公交站的前方不遠處,有一家咖啡館,晴瑟在那裡兼職,隻是今天不是她兼職的時間。
咖啡館門口停了一輛黑色的大G,車門打開,一個身形修長的男生下了車,他並沒有打傘,而是隨手將衛衣帽子一拉,往頭上一罩,隨後便不緊不慢的走進咖啡館。
即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晴瑟還是一眼就認出來。因為他實在太過耀眼,太過有辨識度。
那是段和鳴。
看見段和鳴就想起來覃文旭交給她的那個艱巨又荒唐的任務。
她糾結的咬了咬唇,最後深吸了口氣,跑出了公交站。
她生怕段和鳴離開,所以不顧瓢潑大雨,飛快穿過天橋,跑去了咖啡館。
幸好她跑得夠快,正巧趕上段和鳴買完了咖啡走出來,他拉開車門上了車,正啟動車子時,晴瑟一鼓作氣飛奔過去。
“叩叩叩”
急促的敲了幾下車窗。
緊接著,車窗緩緩落下,露出了段和鳴那張五官立體的俊臉。
晴瑟呼吸淩亂,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她對段和鳴眨了眨眼,眼睛仿佛被雨水洗滌的一塵不染,氣若遊絲的說:“學長.....我沒帶傘,方便載我回學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