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首都天氣不算友好,漫然風雪遮空蔽日。
整座古舊與現代化高度融合的城市猶如一棵巨大新舊交替的羅漢鬆,銀霜覆蔽,每一陣風刮過,葉枝子上頭的積雪就撲簌簌下落。
落得遍地潔淨的純白。
霍音的雪地靴在纖塵不染的道路上踏出一個個“咯吱咯吱”淺淺的腳印。
她之前跟著顧師姐來過徐老的家,所以即便是在迷蒙的月色下,還是能將路認個七七八八。
徐老家住市區一片寸土寸金的彆墅區。
聯排彆墅,距離小區門口路途不算近,霍音足足走了五分鐘,才把這忐忑的路走完。
叩響了徐老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管家趙姨,見過霍音幾次。
霍音說明來意,便被趙姨請進門,說徐老出門有事,讓她先在樓下等著。
霍音跟著趙姨進門的時候猶如踏入無人之境,整個彆墅一層隻開昏黃著幽暗的地燈,除了窗外偶爾闖入的風聲,聽不到其餘半點兒聲響。
趙姨說徐老年紀大了,眼睛有些陳年舊疾,家裡不能開太亮的燈,所以平時隻開這些地燈。
趙姨上樓休息之後,光線昏暗的一樓,就隻剩下霍音坐在編織竹椅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相機裡麵可憐的幾張事故現場的相片。
各家媒體都去搶企業家的一手新聞,她卻連企業家的影兒都沒拍到。
實在不知道一會兒徐老回來,她要怎麼開口交代。
說她去給醫生幫忙了?
可那也不是她一個記者該做的事。
最後一張現場的相片看完,霍音後知後覺,靜謐的環境裡不知什麼時候傳出一些窸索奇怪的聲響。
不是來自這間彆墅,似乎是從隔壁傳過來。
忽隱忽現的女聲,拖著細細的尾音,聽起來好像很痛苦。
霍音站起身,試圖往聲音傳來的方向過去。
還在兀自小聲嘟噥:“這是怎麼了。”
快要靠近窗邊,她正要過去,冷不防聽見有人很低地嗤笑一聲。
旁側的窗子半開著,白色真絲窗簾被窗外湧進的肆意的風吹起,從霍音眼前拂過,又猝然下落。
窗簾落出視線之外的一瞬間,她看見了斜倚著牆,坐在一架磚紅色古舊鋼琴前的程嘉讓。
他已經換掉了白大褂。
穿一件慵懶的黑色粗針毛衣,戴耳機,翹著二郎腿,好整以暇坐著。
冷不丁看見個人,霍音本能退後一步。
後腦不慎撞上冷硬的窗棱,細細“嘶”了一聲。
再抬眼的時候,看見兩步外的男人摘下耳機,漫不經心地睨她。
“小姑娘。”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輕佻,卻並不冒犯,“大人的事少打聽。”
大人的事。
霍音在腦海中輕輕咀嚼這幾個字。
宕機的腦子突然連接,瑩白的臉上酡紅色由麵頰開始,如同碧湖苔蘚,迅速蔓延開來。
一陣寒涼的風吹進屋子,夾帶著隔壁愈發清晰的淫.詞.豔.語。
糜.麗又直白。
像是明明白白告訴其他人,他們在做什麼。
可霍音現在不用聽那些話,也曉得他們發生什麼了。
羞窘萬分之際,程嘉讓不知何時起身過來,隨手關上半開的窗。
卻並沒將那些旖旎聲響儘數隔絕在外。
尾音好似猶在耳邊蕩漾交纏。窗外焦黑的樹枝杈影兒一下下地撓著玻璃,仿若晦澀的節拍。
偏偏程嘉讓還在這裡。
深夜。孤男寡女。
隔壁的男人女人在瘋狂做。
直到兩邊耳機落進耳中,淙淙的鋼琴音蓋住放肆的狂響,世界兀自回歸安寧。
耳機裡的曲子霍音沒有聽過,也沒能仔細去分辨。
大約因為注意力全被突然靠近的,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占去。
程嘉讓站到她眼前,高大的身影完整遮去她眼前本就微弱的光線,窗外的樹影兒漏掉騷動的節拍。
霍音仰著頭,大約因為尷尬腦袋有些鈍鏽,半晌才略帶點兒磕巴地道了謝。
“謝、謝謝。”
說完,大約為表禮尚往來的關懷,她又問了一句:
“那你怎麼辦?”
問完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