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年關將近,京中一片白雪紅梅。
盛皎月在家休憩這日便縮在暖烘烘的屋內,骨頭犯懶,又怕外頭蕭瑟冰冷的風雪,命人將門窗捂得嚴嚴實實,閉門不出。
天氣冷,小廚房得了夫人的吩咐做了二少爺最愛吃的甜酒釀。
盛皎月窩在屋子裡嘗她的甜酒釀,她那很長時間都見不著麵的六弟竟然找上門來。
盛皎月有自知之明,她與盛清寧的關係沒有多好,如非必要,是不可能踏足對方的院子。盛清寧又多討厭她,幾乎是擺在臉上,不打算遮掩。
小廝站在門外通傳,她咬下最後一口糯米團,“讓他先等等。”
傳話的小廝又將二少爺的話帶到六少爺跟前,盛清寧穿著了身青色杭綢圓領青衫,腰間墜玉,挺拔筆直矗立如鬆柏,眉眼壓低半分姝冷,嘴角輕綻,勾起冷冰冰的淡笑,如嘲似諷:“我這哥哥架子真是好大啊。”
也許是在太子身邊待了多年,養出不得了清高孤傲。擺譜一流。
盛皎月在自己的屋子裡穿著隨意,衣裳寬鬆舒服,料子柔軟,衣襟微開看著稍有些淩亂,嬌軟的小臉蛋被屋裡的暖意熏染微紅,精致的眉眼舒展放鬆,神態難得展露些宜人懶倦,她讓雲煙去幫她拿來外衫,穿戴整齊後才讓人請盛清寧進來。
盛清寧剛踏入他的廂房就聞到了淡淡的香,並不完全是香薰的味道。屋外是寒冽的冬天,屋內暖如開春。
他的兄長坐在靠窗的軟榻,麵色平淡,隻不過臉色看起來有些許不同尋常的潤紅,又因為剛吃過酒釀,眉心仿佛卷起淡淡醉色。
盛清寧愣了愣,平日多見這位兄長冷冰冰一點都不平易近人的清高樣子,像今日這副模樣神態卻也不多見。倒是怪漂亮的。
對。
是漂亮。
盛清寧兀自想著,輕輕扯起嘴角,心道這兩個字也不算冒犯。
盛皎月吃著自個兒愛吃的,這會兒心情不錯,抬眼和他四目相對,兩雙眼睛撞在一起,又相安無事挪開。
盛清寧情緒不明,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麼,不過從骨頭裡透出不愛搭理人的那種拽氣,生怕她看不出來他的不情不願。
盛皎月是不會管他的心情如何,潤了潤嗓子,淡定自若地開口問:“不知六弟所為何事?”
盛清寧脾氣不大好,這句話聽著也正常,但莫名騰起團火氣,他抿直唇線,“沒什麼要緊的事,不過是來向兄長借用上次太靖先生贈予你的棋譜。”
在盛清寧看來,這絕版了的棋譜送給他兄長,無異是暴殄天物。
浪費。
盛清寧不否認他這個二哥讀書用功,學習刻苦,但是天資上確實不夠。事事隻夠做到七分,沒有一樣精通。
棋藝更是一般,沒什麼城府。
大房在他手裡,壓根撐不起來。
盛皎月久久沒有說話,點起的香煙渺渺,柔和暖光穿透窗紙打進屋內。
他微微垂眸攏眉似是在沉思,似乎遇到了很苦惱很棘手的事情。
盛清寧等的不耐煩,又瞥見他這幅不情願的樣子,無聲攥著手指,嘴角忽的扯起一抹諷笑,“兄長若是不願意借就算了。”
盛皎月聽見他的聲音回過神,緩緩抬起小臉,她說:“不是我不願意借。”
她慢慢地說:“我也忘記棋譜放到哪裡去了。”
“……”
她是真忘了。
她不擅棋藝,當初得到這本棋譜 ,翻閱了幾回就擱置了起來,不是她不看,而是她真的沒空看,每天不僅要應付老師還要應付太子,忙的焦頭爛額。
盛清寧看不出來兄長是不是在撒謊,他臉上的表情十分正直,眼神坦坦蕩蕩,也不似在作偽。但這個說法聽上去就很荒謬。絕版孤本,他竟忘了放在哪裡?
盛皎月被弟弟的眼神看的不大好意思,咳嗽兩聲,讓雲煙去她的箱籠裡找找,“你等等,坐下喝杯茶。”
盛清寧勉強坐下,沒有碰端到他麵前的茶水。
盛皎月瞧見他這幅樣子也沒說什麼,過了一會兒,等雲煙將棋譜找出來,交給他想把他打發走。
盛清寧接過棋譜,態度客氣許多,“多謝兄長,過幾日我就將棋譜還回來。”
盛皎月無所謂他還不還,但是場麵話還是得說,裝腔作勢點點頭,嗯了聲。
盛清寧轉頭就走,翻臉不認人這事倒是做慣了。
他是真瞧不上這位軟弱無能又不算聰明的兄長,偏偏他好像天生就招人喜歡,家中長輩對他寬宥,學府裡的老師待他也格外照顧。
他的性子當真有那麼討喜嗎?
盛清寧瞧著也不見得,不過是會生,長得好看,便能讓人多幾分寬容。
弟弟前腳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