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粹宮在故宮東邊。
此刻太陽西斜,宮牆黑沉沉的影子壓在了鐘粹宮的院子裡。
宮殿琉璃瓦金光一片,強烈的光影對比,襯得院子的陰影更加壓抑,仿佛真的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在院子裡盤旋似的。
德海大師和張道長被一大群宮人攜裹著,稀裡糊塗也跟著來了鐘粹宮的院子裡。
兩位宗教人士不但是男人,還是漢人。
我們居然來到了皇帝的後宮?我們還出得去嗎?兩位宗教人士冷汗漣漣。
還好兩人都見多識廣,很快冷靜下來。
德海大師直接席地盤腿而坐撚著佛珠念起了佛,好像在為鐘粹宮的孕婦母子倆祈禱,又像是在驅趕什麼。
張道長更浮誇,掏出一張符籙,咬破指尖在符籙上點了一下,扯下腰間木劍裝飾插在了地上,閉上眼半跪在地上,嘴裡念念有詞。
兩位宗教人士這麼一弄,連康熙心裡都有點慌。
他抓著胤礽的手,把胤礽的手都抓疼了。
太皇太後慌張問道:“怎麼了?不順利嗎?怎麼叫得這麼慘?馬佳氏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
穩婆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胎兒、胎兒要出生的時候,不知怎麼胎位歪了,如果順不過來……”
太皇太後眼前一黑,被蘇麻喇姑扶住。
馬佳氏這一胎很穩,懷孕時幾乎沒什麼反應,太皇太後以為宮裡終於又將有一個健康的孩子,誰知道臨盆時胎位突然歪了?
這是詛咒!這一定是詛咒!
太皇太後期盼的看向胤礽,但在看到胤礽懵懂的小臉時,她立刻收回了視線。
“沒關係,有大師和道長在,一定沒問題。”太皇太後安慰道,“快帶著保成離開。這裡亂糟糟的,彆嚇到保成。”
太皇太後那一瞬的確是將救下這一胎的希望寄托在了胤礽吸引詛咒上。
但太子現在沒事,不代表吸多詛咒以後沒事。比起馬佳氏肚子裡不知道能不能養大的孩子,太子顯然更重要,她對太子的感情也更深。
“彆擔心,我已經在吸引詛咒了。”胤礽看著在雪地裡一坐一跪的僧道二人,強製集中注意力,讓成年人的智商上線。
北京的二月底是倒春寒,比冬季還冷。他們坐跪在雪地裡,背後卻都汗濕了。
他們很害怕。
牽涉進皇室子嗣,他們怎麼能不害怕。
是我不小心害了他們。胤礽閉上眼,於心不忍。
他可以自己作死,但不能因為自己作死讓彆人跟著死。康熙不殺兒子,但是會為了兒子殺很多外人。
胤礽閉上眼後,前前世的記憶再次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回旋。
那些因康熙給太子暴戾找借口而一群一群死的人模糊的麵容,在他麵前不斷閃現。
土生土長的太子胤礽不在乎這些人。那時候的胤礽隻是因為熟悉的人的死亡而憤怒和害怕。
但三觀是在新社會成長的奶團子胤礽不會不在乎。
胤礽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不連累其他人的作死,真的好難。
“保成!”看到一直稀裡糊塗的笨寶寶胤礽露出如此老成的表情,康熙心裡大驚。
他不顧有人看著,一把將胤礽緊緊抱在懷裡:“保成!不準吸引詛咒!你是太子,是我最重要的孩子!”
胤礽睜開眼,他看著康熙焦急的表情,和前前世康熙蒼老的麵容漸漸重合。
真的不像啊。
我這輩子的阿瑪長得更帥,對我更好,感情吐露也更直白。
“沒關係,那也是阿瑪的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保護弟弟妹妹,是當哥哥的應該做的事。而且我不會有事,我可是太子,是大清的巴圖魯。”
胤礽抱住康熙的臉,用自己胖乎乎軟綿綿但被風吹得有點冰涼的小臉蛋,蹭了蹭康熙同樣冰涼的臉。
“保成很生氣。保成不喜歡黑黝黝欺負阿瑪和家人。保成是男子漢,可以保護阿瑪和家人。阿瑪,讓大師和道長離開吧,他們什麼都做不了,隻有保成能做……”
胤礽正打算絞儘腦汁抗下這個責任,讓僧道二人全身而退時,臉上突然感覺到溫熱的觸感。
他愣愣鬆開抱住康熙的臉的手,呆滯的看著康熙紅了的眼眶。
呃,不會吧不會吧,我演過分,把皇帝老爹演哭了?
這裡的人看到皇帝老爹被我演哭的黑曆史,我還能救嗎?
不要啊老爹,你這樣讓我很愧疚!
“皇上!太皇太後!順了!順了!胎位順了!”
這時候,又一個穩婆衝出來,歡天喜地道。
胤礽:“……”
呃,不是,老三你這也太配合我了吧?我剛準備上牆,你把自動扶梯都安好了?
不愧是前世鐵杆太子黨!哥以後罩著你!
胤礽鬆了一口氣。老三順利出生,大和尚和大道士得救了。
胤礽一個人在那裡樂嗬著,但這一聲報喜卻沒有迎來預想中皇宮兩巨頭驚喜的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