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這人毛病不少,唯有一點好。
吃飯認真。
她吃起來那是真的享受。
這道羔羊肉撒了胡椒,炙烤得肉汁滿滿,肉味、胡椒味在口中交纏。
康熙本來吃著麵,對她那一桌不倫不類的菜色並沒有多大興趣。
見她吃得高興,也有幾分心思。
旁邊伺候的梁九功便會意,夾了一筷子。
阮煙便道:“萬歲爺不妨試試就著荷葉餅包著吃。”
康熙頷首:“那便試試。”
這麼一試,果然彆有一番風味。
荷葉餅剛出爐,熱氣騰騰,口感綿軟,羔羊肉鮮嫩多汁,這般搭配彆有一番滋味,再加上陳年的金華酒,此酒有紹興之清,無其澀;有女貞之甜,無其俗【2】,說白了就是清甜可口。
康熙胃口大開。
雖還惦記著養生,卻也用了八分飽才放下筷子。
食欲滿足了,心情就更好了。
他吩咐梁九功讓人收拾了後院西側殿的屋子出來給阮煙住,又對阮煙道:“這禦膳房手藝的確不錯,明日你在這裡用完早膳再回去吧。”
“妾身叩謝萬歲爺的恩典。”
這句話,阮煙發自內心。
她剛剛就遺憾單子上其他菜色沒法吃,現在好了,明早還能續一頓。
孫小樂心裡是真服氣了。
宮裡麵可沒多少人有這等口福,怎麼這郭常在運氣這麼好?
西側殿屋子日常都收拾得乾乾淨淨。
阮煙被伺候著洗了個澡,梳了頭發就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翌日起來,她也點了七八道菜。
這並不多。
一品荷葉粥、蟹粉包子、火腿炒豆芽、糖蒸茄、煎梅花肉等等。
那梅花肉是味道最好的,一頭豬身上才五六斤,九成瘦一成肥,做法也簡單,隻是撒了細鹽巴,大火煎熟了。
吃起來又脆又香。
各道菜嘗了三五口,阮煙就飽了。
眼大口小說的就是她這種人。
飯後她喝了半盞六安瓜片才坐著輦子回去。
言春他們看到阮煙回來,一個個臉上滿是喜色。
“主子辛苦了。”夏和安上前殷勤接過阮煙手裡抱著的包袱。
這是昨天換的衣裳。
言春看了他一眼,心道這話真是昧良心。
瞧她們主子麵色這紅潤,氣色這模樣,分明是滋潤了,哪裡辛苦了?
他們一個個哪裡想得到,阮煙是吃飽了麵色才這麼好。
夏和安打賞了抬轎子的小太監,一群人簇擁著阮煙進了梢間。
回到老窩,阮煙頓時舒服地攤在塌上,言夏幫她換下花盆底,穿上繡鞋,抬頭道:“主子可是累著了,要不睡個回籠覺?敬嬪娘娘那裡說了今兒個不必去請安。”
宮中如今沒有皇後,是佟貴妃把著宮權。
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便沒有讓妃嬪去給她請安的規矩。
其他宮的主位娘娘也都有樣學樣,沒讓人每日都去晨昏定省,立規矩耍威風。
但他們承乾宮不同,敬嬪是個很講究規矩的。
因此,除卻身子不適,每日都得去請安。
“現在幾時了?”阮煙撐起手肘,問道。
“快巳時了。”言夏取出琺琅懷表看了一眼,說道。
“那不能去了。”阮煙搖頭道。
這個時辰都是敬嬪用完早膳要處理宮務的時候。
如今中秋快到了,想必忙得不得了,不是去的時候。
“那換身衣裳吧。”言春道。
出門的衣裳精致,也厚重。
這等日子裡穿這樣的衣服,自然是熱得要命。
阮煙剛換了一身衣裳出來,和福和小豆子兩人就興衝衝進來:“主子,昨兒個那兩個正在挨罰呢!”
一聽這話,阮煙愣了愣,“出去看看。”
她搭著言春的手出去。
院子裡,昨兒個搶水那兩個太監被扒了褲子按在凳子上打板子,每打一次還要道:“奴才知錯,謝主子賞。”
周炳見阮煙出來,對她打千行了禮。
“常在,娘娘昨兒個事忙,今兒個才知道這兩個奴才膽大包天搶您的水不說,還同和福他們爭執,便命奴才來罰他們一人二十板子。”
“原來如此,娘娘真是英明。”阮煙能說什麼,隻能是不冷不淡地誇了敬嬪一句。
這事發生在昨天下午,承乾宮到處都是敬嬪眼線,要說敬嬪昨天不知道,傻子才會相信,昨兒個不處置,昨夜她去伴駕,今兒個就處置了。
這不是純心打給她瞧的?
更甚至,這番舉止未必沒有旁的心思……
打了夏貴人的太監就等於打夏貴人的臉,那夏貴人不定怎麼惱怒呢?
正想著,人就來了。
夏貴人和成答應兩人從前殿而來,一前一後。
夏貴人沉著臉,陰著眼,走到阮煙麵前,沒等阮煙行禮,她就剜了阮煙一眼:“如今你可得意了!且等著,我不會就這麼算了。”
說完這話,她甩了下袖子,直接回了正間。
成答應對阮煙福了福身,清秀的臉上帶出幾分無奈的神色,柔聲細氣:“郭姐姐,夏姐姐脾氣就是這樣,您彆往心裡去。”
“我也知道她脾氣,不會當真的。”阮煙啟唇笑笑,對成答應微微頷首,而後道:“我還有些事,先回去,改日有空再和妹妹閒聊。”
“這話妹妹可當真了,姐姐彆哄我才是。”成答應露出個靦腆的笑容,一派親切模樣。
阮煙笑而不語,不承認也不否認。
等回了屋子裡,她喝了口茶,歪在芙蓉緞麵迎枕上,言春送上茶來,她接過茶後放到一邊,抱住言春的手:“言春,我好難啊。”
言春見怪不怪,從從容容抽出手,拍了拍阮煙的手背:“主子,您是有福氣的。”
這話說的阮煙直想翻她一個白眼。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就睡了康熙一晚上,就招來這麼多妖魔鬼怪,這後宮當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她再一次,在心裡狠狠詛咒了宜嬪!
不是宜嬪,她哪裡會到這種地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