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誰?”她小聲嘟噥著,低頭看著自己嬌細的雙手,所有記憶隻有這半年,再往前完全記不起。
戲班的武班主說,她大抵是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因為這雙手完全沒有做過活兒,嬌蘭花一樣白嫩。
那牙婆給她用的麻藥還殘留著效力,加之躲藏了一晚上,淋雨受凍的,昭昭開始困乏,便就縮著身子躺在榻上,很快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
昭昭夢見自己困在黑暗中,怎麼跑都跑不出。
再睜開眼的時候,昭昭聽見了一聲開門響。
晨光微起,她朦朧著半眯眼睛,看到早起的男人立在門下,素淡樸質的長袍,外頭的晨霧讓他看上去不甚真實。
恍惚,這個場景莫名熟悉。
還不等她坐起來,鐘伯從外頭提著水壺,邁步就跨進屋來。
昭昭嚇了一驚,蹭的從榻上坐起,睡意瞬間全無。
同樣受到驚嚇的還有鐘伯,屋內不甚亮堂,可他分明看見個女子在他家少主人的房裡。
“大,大人,這位是……”鐘伯去看韶慕,提著的水壺差點兒掉去地上。
韶慕回頭,看眼榻上的身影,淡淡道了聲:“牡丹。”
留下這兩個字,他回去了裡間。
正間,隻剩下昭昭和鐘伯,一老一少對著看了一會兒。
“你,”鐘伯把水壺放去桌上,往榻邊走近兩步,“是昨日小後門的小姑娘?”
如此一說,昭昭也記起來了。
昨日傍晚時分,牙婆是帶著她從小後門進的府。當時她渾身麻著,被交給這裡的婆子,當時這位阿伯正好看見。
“是我。”她點頭,從榻上下來站好。
鐘伯往裡間看了看,又回來看昭昭,一臉不解:“你怎麼在這兒?”
“我是被拐的,賣進這裡,”昭昭抿下唇角,嗓音幾分憂傷,“昨夜趁機跑出來,是恩人救了我。”
說起恩人,她至今還不知道他是誰。但是這老仆方才喚他大人,想來是個朝廷命官,品級該是比顧知縣還要高。
她話音才落,就聽鐘伯恨恨的罵了聲:“豈有此理,當真沒有王法是罷?”
他是個有兒女的人,活了一把年紀,見多了人間陰暗,眼前的姑娘也就十六七歲,怎能不讓他覺得可憐?
見昭昭穿得單薄,鐘伯又問了幾句,得知她沒有被欺負,這才鬆口氣。那顧知縣已經四十多歲,竟還想造這種孽,果真是天高皇帝遠,無法無天。
“放心,我家大人品行正派,會幫你的。”
昭昭點頭,眼前的阿伯一臉和氣,莫名讓她覺得親善,比屋裡那個冷臉的恩人好說話多了。
“我還不知道恩人如何稱呼。”她小聲道,眼神往裡間瞥了瞥。
鐘伯笑:“他是我家少主人,韶慕。此番經過立縣,就是去往抿州上任的。牡丹,你家在哪兒?”
聽著牡丹這個名字,昭昭很是不自在。這是牙婆給她起的名字,她之前堤防韶慕,乾脆就用了這個名字。
可說實話,她真不喜歡。
她把昨晚那套親人走散的話又說了遍,果然鐘伯又是長長一歎,道聲可憐:“無處可去的話,要不你跟著我們走罷?”
昭昭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是要離開這兒,這座縣城都不能待。現在有韶慕幫她一把,那後麵呢?再被這些人抓起來……
鐘伯見她不說話,道:“你好好想想,我去給你找套衣裳來。”
說完,轉身離開了房間。
人走後,昭昭坐回榻上,思忖著剛才鐘伯的話。其實是個不錯的主意,她目前記不起自己是誰,到處漂泊總是不行,不說真跟著他們去抿州,總之得先遠離這個地方。
正想著,外麵又有了動靜。
昭昭看出去,正見門外有人過來,竟是昨日看管她的那個婆子。
對方同樣一愣,抬手指著屋裡的她:“好啊,跑到這兒來了。”
說著,就擼著袖子想進屋去抓她,一副凶狠的模樣。
而婆子後麵跟著的,赫然就是顧知縣。
昭昭哪能等著被他們抓,趕緊站起來就往裡間跑。
才到門外,她還未來得及拍門,就見門扇被從裡麵拉開。是那位話少的韶大人,皺眉垂眸看她,臉色淡淡。
“我……”
“去裡麵。”不等昭昭說話,韶慕一把攥上她的小臂,拉進裡間去。
他自己理了下衣袖,腰背挺直,邁步到了外間。
昭昭往門後一藏,透過門縫正好能看見外間的情景。
此時,婆子已經跑進屋來,見到韶慕在,不敢放肆的退去一旁,後麵的顧知縣倒是腳步方正的走進來,先是環顧四周,顯然是在找昭昭。
“顧大人。”韶慕立於正中,瞧著來人。
“韶大人,”顧知縣笑笑,隨後近了兩步,“我的奴婢造次,是驚擾了大人?”
韶慕餘光掃了眼裡間,看到了投在地上的那團影子:“顧大人說的是牡丹姑娘?”
“是她。”顧知縣道。
裡間,昭昭心驚肉跳,難道這位她喊了一晚上的恩人,現在要把她交出去?
隻見韶慕神色不變,薄薄的唇起了個微微的弧度:“何談驚擾?顧大人昨晚特意安排她來此。”
頓了頓,又道:“她人,自然是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