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站在韶慕身旁,聽著兩人對話,眼睛四下看著。杏林世家,有一種獨特的清貴底蘊,處處是內斂,毫不張揚,著實有懸壺濟世的那種神聖。
簡單寒暄之後,就是正事。
吳高義讓昭昭坐下,他則坐在她的對麵,隔著一張高腳方幾,仔細問了她一些問題。
韶慕走到桌前,在昭昭臉上看到緊張,轉而又對吳高義道:“世伯見多識廣,幫忙看看她到底怎麼了。”
“行。”吳高義點頭,手指落在昭昭的腕上。
昭昭安靜坐著,屏息不語,注視著腕上那隻蒼老的手。
整間廳堂異常安靜,燈火搖曳間,三人臉上神情俱是嚴肅。
良久,吳高義收了手,眉間緊緊蹙著,問:“姑娘平時可有感覺不適?頭暈,頭疼,抑或身體的某處不對?”
昭昭認真想了想,而後搖了搖頭。她除了體力差些,平常倒不覺得哪裡不舒服。
“賢侄,你之前探的並沒錯,這位姑娘腦絡並未受過創傷。”吳高義看著韶慕道,“她失憶,想是彆的緣故。”
韶慕麵色微凝,問道:“那是不是毒?”
“適才我也懷疑,但是並探不出,”吳高義捋著胡子搖頭,又道,“或者是慢毒,日月累積的那種。祖上曾有一段記載,說一種慢毒平常根本查不出,但是漸漸地會使人虛弱,記性變差。”
這些話,坐在一旁的昭昭全部聽了清楚,才知道之前韶慕幫她探脈,是診探她的腦絡。
“昭昭,你去外麵等等,我和世伯說會兒話。”韶慕見她臉色蒼白,把她從椅上拉起。
昭昭點頭,精致的臉上少了許多生氣,變得沉靜。
她從桌旁退開,轉身,朝廳門走去。走到門邊時,察覺身後跟近的腳步聲。
“昭昭,”是韶慕,他走到門邊來,站到昭昭麵前,“彆亂走,等著我。”
“好。”昭昭回應,聲音輕得縹緲。
她低下頭,從他身邊擦著經過,走去了外麵,一步步下了台階。
前方一處遊廊,燈火初上。
昭昭坐去遊廊下的美人靠上,看去正廳那兒,廳門敞著,有著柔和的燈火。
明明是初冬的夜晚,可她莫名竟沒覺得寒冷,雙手捏在一起安靜坐著。隻是外邊越平靜,內心便越紛雜。
她明白,自己的失憶症很麻煩。吳高義不是一般的醫者,是名醫,可如今連他都覺得為難。
不知過了多久,麵前的地麵上落下一方影子,有一些沾上了她的裙邊。影子靜固了一會兒,隨後落坐在旁邊的美人靠上。
“昭昭,”韶慕開口,看去身邊安靜的少女,“有一個可能,是你中了那種慢毒。”
要說民間,人中毒無非是被毒蟲咬、誤食毒草毒果。可她出身皇宮,那個地方什麼都有,誰又知道沒人想對她下毒手?慢毒查不出,用久了人變得虛弱健忘,更會性情大變。
昭昭輕輕嗯了聲,沒有說話。
韶慕坐正,放輕了音調:“有個辦法,可以查驗你是否中了那種慢毒。”
聞言,昭昭慢慢抬頭:“如果確定是中毒,能治嗎?”
“能,凡事隻要找到根源,就定然有解決的辦法。”韶慕肯定的點頭。
就在短短時候之前,他和她走在街上,她還活潑著。等一進來吳家大門,她就變得沉靜。
他知道,她在緊張。
“好,我可以。”昭昭應下。
見她如此,韶慕沉默一瞬,落在膝上的手收緊一些,袍布在指縫中皺起:“可能會吃些苦頭。”
“怎麼做?”昭昭問,聲音異常平靜。
“一隻泡滿藥材的特製浴桶,人浸在裡麵,”韶慕頓了頓,聲音壓低一些,“藥液浸入肌理,若是慢毒,便會被逼出,屆時呈現在指甲上,會是淡淡的灰色。”
昭昭聽著,借著頭頂燈籠微弱的光,看清韶慕臉上的嚴肅:“大人還沒說完,是罷?”
不由,韶慕吸了口氣:“對,過程中藥材發效會產生不適的灼熱,刺痛皮膚。”
說到這裡,好似能看到一副畫麵,裝滿藥材的浴桶,濃烈的藥味兒,桶中滿是灼熱的水汽……
又是靜默。
良久,昭昭嗯了聲:“吳先生應該有把握的。”
“你想泡藥浴桶?”韶慕立即問道,並從美人靠上站起,“要不,想彆的辦法罷。”
始終這個方法,是吳家祖上做太醫時,偷著記下來的,真實效用誰也不知道。關鍵是,他知道她人有多嬌氣,根本不可能受得了那樣的水溫,更何況還有各種刺激的藥物。
“什麼?”昭昭沒聽清,問了聲。
韶慕在他麵前蹲下,袍角落去地上:“不要用這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