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交通工具有點無聊。”辛雲茂下車時還捏著那盒薄荷糖,他懶洋洋地轉動盒身,糖盒內發出陣陣響聲,“……當然,也沒那麼無聊。”
楚稚水沒搭理他的自說自話,已經跟現場老鄉取得聯係。他們現在位於郊區某村落,村民老李的小屋孤獨地立在田野裡,不遠處群山延綿,看上去人跡罕至。
說實話,她來之前根本不懂要核對什麼賠償,等看到殘枝敗葉、滿目狼藉的菜地,這才感到一絲微妙的不對勁。濕潤的泥土被翻得亂七八糟,破敗的莊稼上還留有奇怪爪痕,儼然曾在此發生過一場惡戰。
“這是怎麼搞的?”
“哎呀,我哪裡知道,你們局裡人那天說要在這裡處理點事情,回來時就搞成這樣了。”老李發現楚稚水臉色不對,忙道,“他們可說好會賠償,同誌你不能賴賬啊!”
楚稚水客氣道:“好的,您不用擔心,我們核對一下現場情況,待會兒也會讓您填單子,確認沒問題後才會走。”
“那就好,那就好,我剛撒完種還沒發芽呢,可惜了!”老李望著爛菜地遺憾不已,又擠眉弄眼地暗示,“同誌,他們說是野生動物搗亂,但我們這裡哪有動物……你們到底在這兒乾嘛了?”
現場情況詭異,難免老李多想。
楚稚水心想她怎麼會知道,但還是露出安撫笑容,滴水不漏道:“確實是動物,謝謝您配合。”
楚稚水和辛雲茂在現場拍照記錄,清算一共賠償多少東西。老李要回村拿點農具,不能在田邊全程候著,說好過一小時再來簽字。
辛雲茂下車後沒跟老李搭話,漫不經心地跟在楚稚水後麵,一副遊手好閒的樣子。
楚稚水沒指望過他乾活兒,核對賠償本來就不難,要不是局裡規章製度,害怕被人例行抽查,她自己來處理也可以。
地裡被刨得亂七八糟,加上山邊驟降的暴雨,踩著深一腳淺一腳,泥濘異常。
楚稚水見辛雲茂踟躕不前,說道:“你在那邊等著也行,我去瞄一眼就回來。”
兩人都跑過去興師動眾,而且還會把鞋子弄臟。
辛雲茂剛想說他能直接過去,卻發現她頭也不回地走了。他望著她在田邊竭力保持平衡的背影心情微妙,實在無法形容當下的感受,簡直是誕生以來的陌生經曆。
她好像把他當成辦公室裡那條魚了。
辛雲茂偶爾撞見過楚稚水和金渝互動,前者完全照顧幼兒般對待後者。
楚稚水跨過坑坑窪窪的泥地,她發現小屋後有片菜畦,旁邊還有兩三根翠竹,投下淡色的影子。
附近遠離村落、人煙稀少,菜畦一側立著不少深色爬架,老舊木桶放置在下方,桶內快要被雨水及落葉盛滿。
菜畦同樣是一團亂,楚稚水拍照確認完情況,準備緩步往回走。
地上都是深一塊淺一塊的痕跡,不知是爬架落的影子,還是陰暗處的積水,讓她實在無處下腳。
正值此時,地麵的黑影突然扭曲起來,甚至離奇地拔地而起,波浪般朝她襲湧而來。
她清晰感知到腳腕上冰涼的觸感!
“嗚哇!”
不遠處,辛雲茂聽到聲音一怔。
如果說楚稚水在觀察局樓道裡的遭遇還能當幻覺,那她現在就是真切觸碰某種滑膩陰冷的存在,渾身激起雞皮疙瘩。她拔腿就想逃竄,卻被泥濘直接絆一跤,控製不住地歪倒在一邊。
背後是撲天黑浪,眼前是堅硬田埂,恐怕要磕得頭破血流。
竹葉隨風發出輕微聲響。
下一秒,辛雲茂就閃現到田埂邊,他拉住快踉蹌倒地的楚稚水,單手就將她重新扶穩:“慌什麼?”
楚稚水親眼目睹黑影籠罩在辛雲茂頭頂,如獵食的巨蟒遊動而來,將可怖的身軀高高弓起。她顫聲道:“你背後……”
辛雲茂回頭,他眼眸黑得發亮,大拇指和食指輕捏。響指間,遮天蔽日的黑幕從中刺破,頃刻就被攪散,化作一場細雨!
霧雨淅淅瀝瀝,轉瞬消散無形,落在潮乎乎的泥地裡。
他鬆開楚稚水,又左右檢查,散漫地插兜:“隻是殘存的妖氣,連剛成形的小妖怪都能對付。”
“……行行行,被你裝到了。”楚稚水驚魂未定,她聲音還有些發軟,頭疼道,“但請你明白我不是妖怪,我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她以前就沒見識過什麼妖氣!
辛雲茂見她臉色慘白、驚悸不安,興味盎然道:“有那麼害怕嗎?明明跟我搭訕時挺厲害,現在看到妖氣卻嚇得說不出話。”
他確實不明白,她不怕妖怪,居然怕妖氣。
“你根本就不理解!”楚稚水硬著頭皮辯解,“我不是害怕妖氣,是不喜歡未知無形的存在,比如說看不見摸不著的鬼,以及沒有具體形態的東西……”
“哦——”辛雲茂拖著長調,他思及她曾跟著自己下樓,似有所悟地翹起嘴角,“長得好看就追著跑,長得醜就怕得慌,你的喜惡確實直白。”
“……”
楚稚水深吸一口氣,她被他一打岔,已經鎮定下來:“你搞錯了,不是長得好看就追著跑。”
辛雲茂卻並不相信,雙臂環胸道:“那你當初有膽子跟我下樓?”
她斜他一眼,淡淡道:“我就是單純不怕傻的。”
辛雲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