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來得比較早,想著要收拾下屋子,沒想到有人比自己更早。
經濟開發科的門居然大敞,一進屋就看到辛雲茂在老位置落座,依舊是靠窗的最後一排,桌上仍沒有擺放電腦。他今天穿著藏青色上衣,正閒適地靠坐著椅背,闔眼在微光裡小憩。
屋內窗明幾淨、纖塵不染,連辦公桌椅都擺放整齊。楚稚水發現自己落在後勤科的雜物已被搬來,如今原樣未動地放在桌上,她的位置還是在他前方。
“你已經打掃過了?”
楚稚水察覺諸多細節,她第一次在清晨見到辛雲茂,產生太陽打西邊出來的荒誕感。
辛雲茂掀開眼皮,待看清是她,頗有些意外:“這麼早?”
“這話不該我說嗎?你怎麼來這麼早?”
他平靜道:“我每天都這樣。”
楚稚水一怔,她以前踩點上班,還真不知道此事,疑惑道:“你工作時間不出現,非工作時間瞎出現?”
辛雲茂置若罔聞,反問道:“你為什麼來這麼早?”
“新科室第一天,當然要早點到。”楚稚水原計劃是打掃辦公室,誰知辛雲茂悄無聲息先做了。這讓她有點不好意思,不料他比自己更周到,又觀察起嶄新的環境。
辛雲茂緊盯楚稚水良久,直至她視線偏轉一旁。她的皮膚在暖光下清透,由於白淨臉龐不施粉黛,便能看清兩頰自然的粉意,不知是脆弱的毛細血管作用,還是無法傾訴的情緒將她染上桃色,錯開目光的樣子展露赧顏。
她沒有看他,一直望窗外。
辛雲茂想起胡臣瑞的話,說她要把他也調過來,便低低地笑一聲:“把我調來這麼高興?你可以晚來一些的,我又不會出爾反爾。”
“……”
楚稚水方才在比照經開科位置,按照窗外的風景來看,局長辦公室就在頭頂。她隻是稍微走神一會兒,辛雲茂就不知腦補出什麼,開始習慣性癔症。
人的忍耐力當真能被不斷刷新,楚稚水最初對他的自戀無語至極,現在竟然已經習以為常,還能從中提取有效信息,這應該是一句關懷性質的話。
她不慌不亂道:“我們打個商量吧。”
“商量什麼?”
“國有國法,新科室有新規,以前是在後勤保障科,現在是在經濟開發科。”楚稚水語氣舒緩,“雖然我們的職級相差不大,我也不太在乎上下級稱呼,但在某些特定的工作場合,你應該承認我是你的直屬領導吧?”
觀察局不是私企,缺乏有效的獎懲,人員管理不容易。既然她把他調過來,就不能接受他擺爛,需要建立一套新體係。
辛雲茂用手撐下巴,他安靜地思考片刻,冷不丁道:“你好像都不承認是我的第一個信徒。”
“這樣吧,我們各論各的,怎麼樣?”楚稚水商榷道,“工作時間照我的來,其餘時間自由一點。”
反正他們就在工作時間碰麵,先把辦公室的局麵穩住再說。
“可以。”
楚稚水聽他上套,循序漸進道:“那既然是工作場合,有些奇怪的話就要少說,尤其辦公時不要總扯私人層麵的事。”
“什麼算奇怪的話?”辛雲茂挑眉,又領悟過來,“你是指你內心的真實想法?對我情不自禁之類的?”
“好,如果你被戳穿不好意思,我以後儘量給你留麵子。”
他答應得爽快,聽著頗好說話。
楚稚水深吸一口氣,她直接開啟耳部淨化,過濾掉他部分廢話,繼續提出要求:“還有一點,以前的事不歸我管,但隻要在經濟開發科,希望你能遵循局裡規章製度,按照朝八晚五的時間段上班。”
這是辛雲茂最大的毛病,他總在上班時到處閒逛。
“不管先期有沒有工作,起碼態度要足夠端正,不要出現遲到或曠工情況。”
這一回,他沉默好久,明顯遲疑了。
楚稚水緊盯著他,心裡麵卻直打鼓,主要他確實太自我,沒準一言不合就翻臉。
辛雲茂神情古怪:“有些人類供養家仙,確實會被要求不能離太遠,但我沒有這些規矩,你可以自由地走動。”
一般來說,都是家仙逼迫人類彆亂跑,哪有人類反過來提議不分開。
楚稚水已經熟練掌握跨服聊天技能,耐著性子道:“可我有這些規矩,你能按時出現麼?”
“可以是可以……”他眉頭微蹙,不解道,“但你的生活就那麼離不了我?”
他不知道彆人的信徒什麼樣,但她似乎也黏得太緊一點,無奈話是他自己放出去的。
楚稚水聽他鬆口同意了,高高懸起的心終於落下。
她首次立規矩大獲成功,自然不在乎胡言亂語,心情極佳地綻放笑容,煞有介事地點頭附和:“對,我的生活離不了你,你就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樂子,最幽默風趣的喜劇妖。”
楚稚水笑靨如花,明眸如細彎月亮,勾得人想捏一下小小的梨渦。
辛雲茂一怔,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手指卻不安地敲打桌麵,警告道:“控製一下自己,隻答應讓你做信徒,收斂那些過於濃烈的感情。”
“好的,沒問題。”
楚稚水好脾氣應聲,她早就發現他隻看態度,完全讀不出話裡潛文本,果然絲毫沒提樂子和喜劇妖的事,滿意而愉快地在新科室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