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炫明長歎口氣,心底湧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是老臣無能!太後一黨經年日久,早已根深蒂固,難以撼動。先帝在位時,臣也曾多次上本啟奏卻終究石沉大海。”
“先生不必攬責。您因此事被貶離京,今日仍然願以帝師之職聯合眾臣給太後施壓,赤膽忠心天地可鑒。”謝聞祁道:“聞祁不孝,今日所托之事恐使先生留千古罵名。”
說完一撩衣擺,屈膝跪了下去。
江炫明心中一怔,手中暖爐差點掉落,趕緊伸手去扶,“殿下不可,有事直說便是。隻要能挽大周將傾之廈,老臣粉身碎骨,責無旁貸。”
謝聞祁方站定,緩緩說道:“大周枯朽入骨。皇城軍被陳濟掌控,禁軍又唯陳氏馬首是瞻,騎蔚司殷天路為人迂腐,隻認兵符,同陳家又有姻親。三方兵權皆已旁落,而今二皇兄又…”他實在不願說出那幾個字,停頓了一下,“想來,玉璽也已落入敵手。若與之硬抗,毫無勝算。”
江炫明義憤填膺,“朝中尚有良臣,陳氏若想稱帝,絕不可能如願。”
謝聞祁搖頭,“九月,皇兄冊封我為桓王,我進宮謝恩之後便被一直留在此處,名曰兄弟情深,實則軟禁。先生可知為何?”
“你是說…他們有意讓你稱帝?”
“他們彆無選擇。”謝聞祁道:“父皇膝下五子,大皇兄因謀反被收監,最後畏罪自殺。二皇兄身體不好,並無子嗣。四弟生母為南疆公主,若由他即位,便是將整個大周拱手讓人,所以絕無可能。剩下的就隻有昭兒。”
江炫明疑惑,“昭兒年紀小,陳氏要傀儡,扶他不是更合適?”
“不,陳氏野心勃勃,豈肯屈居人下,朝堂局勢瞬息萬變,他們賭不起。若要大周的江山改姓,還有一個辦法。”謝聞祁道:“北靖此次發難,定是有所預謀。昭兒與我一母同胞,扶我上位,將他送往北靖,可讓我有所忌憚。再有,血緣是這個世上最割舍不斷的,若我與陳氏一脈有了子嗣,這天下還不是他們囊中之物?”
江炫明恍然大悟,“這…到時便是故技重施,竟也無人敢挑其錯處!”他眉頭緊鎖,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些,“昭兒年紀尚小,北靖皇城中又豈有好相與的?”
“我們彆無選擇。即便將昭兒留下又如何?陳氏已經隻手遮天,昭兒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先生…”謝聞祁道:“聞祁所托之事,便是請您一同前往北靖,為昭兒教書授道,護他周全,來日時機成熟,迎新帝登基,大周…便有救了。”
江炫明猶豫道:“祁兒,你這計劃凶險萬分,一步錯滿盤皆輸。老臣…”
謝聞祁開口打斷,“先生,滿朝臣子,祁兒便隻信您,若您不應,大周才是真的完了。”見他猶豫不決,不由得催促道:“老師…”
江炫明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一來計劃凶險,他沒有把握,可除此之外又彆無他法。陳氏步步緊逼,若不思變,等待大周的便是慢性死亡。思索片刻,他整了整衣袍,拱手肅聲道:“臣…領命。”
建華二年十二月初八,亥時。
承乾宮突發大火,冬日氣候乾燥,火勢迅猛,片刻間便燎起半個皇城。
帝崩逝於火,言不祥。民間謠言四起,指責之聲更甚。陳太後頒罪己詔謝罪於天,詔曰:永不乾政。
次年正月十五,上元節,恒王謝聞祁即位,改年號為“天和”。
“天和”元年四月,北靖大軍集結於邊境,圍城半月有餘,鎮北軍糧草匱乏,幾次奏請無果。
四月底,一封降書被送往北靖。
大周不戰而降為眾臣不恥,帝師江炫明於朝堂上細數陳太後十大罪狀,直言其言而無信,牝雞司晨。後被新帝以冒犯太後為名,下旨打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