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驚堂木被敲得巨響,縣令斥責出聲:“你一介小小民女敢這般和本官說話?!”
奚蕊目光雖有顫抖卻堅毅更甚:“若是京都大理寺複查此案,大人該當如何?”
‘大理寺’三字一出,縣令麵容微僵,隨即又恢複正常,輕蔑道:“本官秉公執法,大理寺來查又有何妨?”
她當自己有多大麵子?還妄想驚動大理寺?
“蕊蕊?”察覺到她的意圖,大舅母低促喚她。
奚蕊不敢往後看,她知道外祖母不喜讓她爹來摻和崔府的事,可現在的情況十分複雜。
所以在大舅舅他們被抓時她便讓文茵傳信回了京都,倘若現在能拖延時間,等到爹爹派人前來便有一線機會。
她泰然道:“希望大人在京都來人麵前也能坦蕩如斯。”
縣令驟然心驚,隨即惱羞成怒,猛地站起:“小小年紀還想威脅朝廷命官?給我拿下!”
衙兵得令上前就要抓她,崔平等人目眥欲裂,被壓在地上大喊:“她是大理寺卿的女兒,未來輔國公夫人,你這狗官敢動她試試?!”
一語既出,全場嘩然。
“是那個前不久得陛下禦賜婚約的大理寺卿之女?”
“你說的輔國公可是那個率兵直搗匈奴王庭的鎮北軍首領?!”
“竟然是她......”
......
沒有回應便是最好的默認,眼前女子分明是個柔軟不堪的小姑娘模樣,卻硬生生讓縣令背後起了陣寒意,他猶疑不定。
大理寺卿,輔國公,若是真的,這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他抬手擦拭額角冷汗,再次握那驚堂木時竟是幾番都沒有拿穩。
徐掌櫃眼見事情有變,又看著縣令那般模樣,心中暗罵這人膽小如鼠,腦中靈光乍現。
“沒想到姑娘竟是未來的輔國公夫人,失敬失敬。”他拱手笑道,“姑娘與林公子相交甚好,我還以為......”
奚蕊眉心一跳,下意識便覺不對,果不其然緊接著便又有人接著出聲。
“小的先前還見著奚姑娘衣衫不整地從林公子馬車上下來。”
這次開口的是那日同崔平一起去尋她的小廝,可他竟然是徐家的人。
“我上次也瞧見了,就在崔家鋪子對門的茶館二樓,奚姑娘和林公子所距極近,甚是親密!”
話頭突然轉到她身上,奚蕊越聽臉越白,那方被扣押的幾位舅舅與表哥早已憤慨反抗,口中叫喊著他們血口噴人。
她強作鎮定:“大人,這似乎與今日案件並無關係。”
縣令本有猶疑,卻在徐掌櫃眼中劃過得意時瞬間了然。
是了,若趕在事成定局前趁此毀了她的聲譽,大理寺卿就算來了丹陽也會受製於此,屆時他再稍加周旋......
思緒百轉千回,瞬息間他便明白了其中利害:“奚小姐,本官自然也知......可你看......”
縣令為難地看著下首混亂,卻絲毫沒有要平息的意思。
“管爺不也是為她自裁家中?當真生得副狐媚模樣。”
“這還未嫁便如此不守婦道,就該浸豬籠!”
“可憐我們大豐戰神竟要娶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子。”
“據說先前便是她死纏爛打,仗著父親位高權重,陛下又宅心仁厚,這才無奈賜婚......”
......
鄙夷、嫌惡、憎恨的眾多目光交織投射於身。
奚蕊咬唇,攏在袖中的手掌攥成拳頭,指甲陷入掌心也未曾察覺。
“我與林公子清清白白,你們......”
忽地,外頭傳來陣陣鐵騎踏地聲打斷了她的發顫辯解。
冷冽氛圍驟然籠罩,議論騷動因著突如其來的軍隊包圍戛然而止,奚蕊緩緩回眸。
在人群不自主分開而來的通道儘頭,她看到身著黑金鑲繡的玄衣男子負手而立,身形頎長,挺拔如鬆。
“林公子......?”
有人認出了他。
不對,他不是林家人,他後麵……後麵是......
“是鎮北軍!”
靜謐之際忽有孩童驚喜出聲,男子身後排列的士兵黑甲紅襯,正是鎮北軍標識。
童聲清脆,卻使縣令驀地臉色發青,雙腿不受使喚般戰栗,渾身血肉仿若風乾,透著青灰死氣。
黑靴踏地聲聲敲擊在諸人心間,男子裹挾濃重霧氣的狹長厲眸掃視四周。
“拿下。”
話音剛落,身後將士應聲而動。
縣令驚慌失措,詞不成句,身子倏得被人掣肘,頭頂烏紗帽歪落,狼狽大喊:“你……你究竟是何人?敢這般對本官,信不信——”
緝拿文書與將軍令牌一並展開,他下顎微抬,聲線凜冽如冰。
“鎮北軍祁朔,奉命捉拿朝廷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