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雙瑤本來有點輕視臨城縣的購買力,事前交代屠戶,若是肉沒賣完,過午就不要再賣,送到鹵水鋪去做鹵肉,這天至少逼近三十九度,臨城縣也沒冰窟,菜肉保鮮是很大問題,有時鹵肉做得鹹並不是廚子不知味,而是鹽分高可以放久一些不變質。
沒想到臨城縣的百姓不但有錢,而且也有點膽量,不到一個月便敢於把手裡的錢拿出來花用,半隻豬天剛亮就賣完了,還有些人捏著錢沒買到肉,吳小蓮和她請示,“明日再殺一隻?”
謝雙瑤說,“可以,還是老規矩,過午不賣了,做鹵肉。”
又問,“黃豆發起來沒有?”
豆子是極好的,可以發豆芽,做豆腐,腐竹、豆乾,這些經過鹵水可以放一兩天也不餿壞,是夏日最好的蛋白質來源,彬山那裡趕在修路前送來十幾麻袋黃豆,又要找磨坊,找驢,總之運轉一座城市需要的人手很多,要考慮的點也很雜。
吳小蓮翻了一下,“這件事是朱玉玉在做,她還沒來彙報。”
那就是傍晚會來,當員工的都討厭早會晚會,做領導就不一樣了,早會布置任務,更新進度,晚會可以彙報當日任務,提出困難和問題,當晚大家回去思索一番,早會又能提供解決方案。謝雙瑤現在也很喜歡開會,“晚會上問一下就行了。菜,這件事我打算暫且交給鄭書吏負責,你覺得怎麼樣?”
吳小蓮認為可以,“鄭書吏是本地人,老家就在城外,講話有威信,農戶都相信他。”
組織農民進城賣菜,這件事本地人是有優勢的,謝雙瑤點點頭,“天氣這麼熱,菜也放不住,定量購買吧,需求統計了沒有?”
買活軍有人在肉鋪那裡詢問菜蔬需求,不許挑品類,大致統計了一下重量,吳小蓮說,“謝二哥那邊有在算的,剛才他走開就是去辦這個事了,我讓他直接去和鄭書吏對接。明天天亮摘菜,立刻送進來,城門□□接。”
“怎麼送到終端客戶手上?”
“講定了敲鐘三下到城門口來拿。”
城裡一兩千人,菜蔬是個大問題,往常城裡居民總有人晨起買菜,但現在大家幾乎都有事做,而且買活軍在城門處不斷運貨,那裡原本的集市就開不成了,好在盤子很小,兩百多人管兩千人,暫時應付一段時間不識大問題。謝雙瑤喝了口發澀的冷茶,“說了沒有?各家菜都要寫好名字,若是以次充好要殺人的。”
“說了,不過也就是威脅罷了,村裡沒人識字,隻能做記號,亂糟糟的很難倒查回去。”
謝雙瑤在彬山經營了十年,彬山流民幾乎都是文盲,所有文化來自於謝雙瑤,所以彬山人講話很多現代詞彙,也更能聽得懂謝雙瑤的話,最重要的是潛移默化間接受了她的思維方式,吳小蓮又說,“等這批學員畢業就好了,秋收以後,男學生去村裡上課,女學生在城裡給女眷上課,按考試成績發工資。”
“可以,”謝雙瑤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交叉出題監考,杜絕作弊,我看大家對收據接受度還不錯,下一步工資發籌子吧。籌子都做好了?路要快點修好,這樣彬山的貨才能儘快運進來。再遲一點,人心就要浮動了。”
雖然臨城縣現在所有人都是謝雙瑤的活死人,但謝雙瑤可不覺得這些百姓真就能活得和行屍走肉似的。就是彬山流民,吃飽了飯以後一樣有百樣心思,要不是謝家自己五個如狼似虎的兄弟,還有舅舅、叔叔、姨姨,一大家子在逃荒中沒有走散,而且謝雙瑤來殺起人來非常狠,她連彬山都拿捏不住。所以她還是很注意居民福利,這樣才能穩固統治。
吳小蓮笑著說,“所以第一件事就是修路——再說,過段時間免稅賦的消息就要頒布下去了,到那時候,城裡人也不敢動姑娘,您要是走了,農戶非得生吃了他們不可。”
謝雙瑤滿意地笑了,“說得對,免稅、修路、上課,三個月就能看到結果,如果不出什麼岔子,臨城縣就可以消化下來。”
她突然歎了口氣,“總算可以擴大生產了,想要豐富商品種類怎麼就這麼難。”
說著就翻開冊子,在隨身小冊上記下幾個關鍵詞,“葡萄牙、澳門、鐵、辣椒、紅薯——紅薯粉!”
謝雙瑤亂七八糟地寫了十幾個詞,“餓、饞、熱、空調——”
她歎口氣,把衣服掀到肚皮上麵,蒲扇嘩啦啦地扇著,屋外人影閃動,謝雙瑤和吳小蓮臉色不變,並沒有暴.露軀體的羞赧,彬山流民到了夏天,有時男女都是脫了衣服赤條條地做活,天氣實在是熱,穿著衣服很容易中暑驚厥,謝雙瑤不穿短袖主要還是為了防蚊蟲叮咬。
“總人口總算擴大到上萬了,”她喃喃說,“臨城縣也拿下來了——牛痘——城裡的大夫呢,找來見我,差點忘了這事。治下終於有醫生了,雲山縣居然連大夫都沒有……還有什麼事情要立刻辦的?”
“開礦。”吳小蓮提醒她,“臨城縣那片石灰石礦。”
“啊對!”謝雙瑤刷刷的寫,“但本地人農閒要上課,哎,人手總是不夠。”
她抱頭開始列計劃,“要從縣裡找幾個本地人出去招工,礦工、匠工、醫工,還要算一下招工名額,我們的糧食還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