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裕安聞言，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一抹極其溫柔的微笑。
“謝謝皇叔！”褚裕安抱了抱他，然後鬆開他，“安兒先行告退。”
說完，褚裕安便離開了。
他離開的背影看起來異常單薄。
但紀懷仁還是注意到，他在邁步離開的時候，腳下微微踉蹌了一下，像是踩空了一般。
可是，這個孩子，他不願讓任何人看見他脆弱的樣子，更不願意將他的心事表現在彆人麵前。
紀懷仁看著他離開，心裡一陣苦澀，卻又說不出口。
......
褚裕安回到寢宮，便看到了一襲紅衣長衫的男人站在窗前發呆。
“段沐？”
褚裕安喚了一聲。
段沐聽到有人叫他，這才回過神，看向褚裕安，微微頷首：“陛下。”
“客氣什麼？你怎麼還在這，朕聽說，你皇兄來大禹了，好像是來接你回大燕。”褚裕安問道：“他不是你皇兄嗎？”
段沐聞言，輕輕蹙眉。
“群雄逐鹿，他不過是想除掉我這個絆腳石罷了。”段沐輕歎了一口氣，“可是，我怎麼會甘心？”
“你怎麼會甘心？”褚裕安不解的看著他，“回大燕，奪取政權，不是你一直以來都想的嗎？”
“我......”段沐聞言，苦笑搖頭，“皇兄是不會放過我的。”
褚裕安聞言，不由皺眉。
“他要殺你？”
“他不會殺我。”段沐淡淡道，“他會將我關押起來，不給我逃跑的機會，我若是敢跑，他會立即殺死我。”
“他......你不是他親弟弟嗎？”褚裕安詫異道，“既然你知道你皇兄的秉性，前世，你為何還幫助他？你可知，這樣做等同於背叛了你父皇。”
段沐聞言，眼神暗了暗。
“比起父皇，我更想輔助皇兄。”段沐淡淡道："皇兄雖然疼愛我，但是，他的眼裡，隻有他的江山，隻有他的江山。”
“而他的眼裡，沒有你。”
“我沒有父親，隻有父皇。”段沐說道。
“朕知道。”褚裕安輕歎一聲，“但是，你也是他的骨肉，血濃於水。你的血，也是他的血，所以，你為什麼寧願輔佐你的皇兄，也不輔佐你的父皇？”
“因為他的野心遠大。”段沐淡淡道：“想做天下的主，他的野心，比皇兄還大，可我不能讓父皇得逞。因為，我還沒有找到他。”
“他的野心.......”褚裕安聞言，心下了然，“前世紀尤死了，你為了他殺了那麼多人，你今世還想報仇嗎？”
段沐聞言，臉色驟變，他的目光淩厲而冰冷，仿佛能夠穿透屋頂看到屋簷下的月亮，他咬牙切齒道：“前世的仇恨，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既然如此......”褚裕安突然湊近他，低聲道：“你為何要幫我？”
段沐說道：“為了我的江山，我必須助他登基，而且......他是我哥哥，我不想他被人欺負。”
“原來如此.......”褚裕安恍悟的點頭。
“你的皇兄要篡位，你就算不為了你自己著想，你也不顧及他嗎？”褚裕安突然問道。
段沐聞言，眉梢微挑：“我的皇兄，不是那麼容易被扳倒的。”
“你確定？”褚裕安挑眉問道。
“確定，前世他也成功了，不是嗎？”
褚裕安擰眉：“可他最後卻給你做了鋪墊。”
段沐聞言一怔，抬眸看向他：“我皇兄做鋪墊？”
褚裕安輕笑一聲，道：“對啊。他明明做了很多鋪墊，卻在最後關頭，沒有用，因為，他不會給你留下把柄。”
“我......”段沐抿唇不語。
“你想知道原因嗎？”褚裕安問道。
“皇兄不肯說，我自然不能逼迫。”段沐搖了搖頭。
“因為你太笨了。”褚裕安輕蔑道，“你不懂得揣摩聖意，你隻會順從帝王的旨意，你根本不會去猜測，他在做什麼。”
段沐聞言，不禁皺眉：“我怎麼會不知道，父皇對皇兄的忌憚已久。皇兄想篡位，父皇又豈會允許。”
“你錯了。”褚裕安道：“你錯的離譜！”
段沐問：“什麼？”
“你父皇的確忌憚你皇兄的實力，但是......他忌憚的並非實力，而是他身邊的那些武士，你明白嗎？”褚裕安說道。
段沐聞言一怔：“他想收買朝臣？”
褚裕安勾起唇角，露出諷刺之色，“不，收買朝臣不過是掩飾，真正的目的是......為你的後路做鋪墊。”
“後路......”段沐聞言，眉頭皺得更深。
“他要扶植自己的人當皇帝，他需要一個傀儡來牽製自己。而你，恰巧就是他最合適的人選。”褚裕安淡淡道。
“傀儡？”段沐喃喃道。
褚裕安說道：“對！傀儡。”
段沐聞言，沉默了半晌，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道：“皇兄的野心，果真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廣闊。”
“他若是沒有野心，他就不會謀劃篡位的事情，更不會在陳將軍剛剛去往李家的時候，就對付他。”褚裕安說道，“你皇兄這個人，心思深沉，城府頗深，他做的每件事，都有它不可告人的目的和計劃。”
“段沐啊段沐，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終究是敗在了自己的自負上，你也終究要栽在他手上了。”褚裕安道，“你的江山，是你的。可是，你卻不想要你自己的命，而選擇了輔佐他，你的選擇真是愚蠢。”
“不管我怎麼選擇，最終我還是會死。”段沐苦澀一笑。
褚裕安聞言，輕歎一聲：“上輩子，你已經被你皇兄毀了。”
段沐聞言，臉色一沉。
褚裕安沒有在意他的神色，擺了擺手，轉身離去，走了幾步，他停住腳步，緩緩地扭頭看向段沐。
段沐也回頭看他。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一個平靜，一個深邃。
兩雙眼睛，互相注視。
“你......”褚裕安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該說什麼。
“褚裕安，其實，你比我聰明。你比我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怎麼做，能夠獲得最大利益。”段沐說完，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褚裕安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眼底閃爍著複雜難辨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