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君的課馬上就要開始了,還圍在這裡做什麼?”
封離神君的聲音毫無預兆響起,眾人嚇了一跳。
“太子殿下讓濯纓公主幫忙給搖光城之事出主意呢!”
有一位膽子大的女仙看熱鬨不嫌事大地解釋。
果不其然,封離神君沉了臉。
“搖光城的事,有天王殿和督察府處理,何時輪得到你們出主意?真想摻和,便好生修煉,等你們像謝策玄那樣成為道子,自然有你們操心的時候!”
眾人連聲稱是,頓時如鳥雀四散。
“跟我過來。”
封離神君從濯纓旁邊走過,她緩步跟了上去。
兩人走到學宮西邊那顆千年梅樹下,這附近離學宮主講舍稍遠,清淨不受乾擾,封離神君在樹下站定,目光肅然道:
“炎君說你這幾日會經曆霜毒之苦,我已詢問過炎君,在你承受範圍之內,這期間修煉太極掌法,對你抑製霜毒會有效果,你扛得住嗎?”
濯纓自然點頭。
封離神君肅穆眼神中浮現幾分不明顯的讚賞。
沒有多言,他便準備開始指導濯纓。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套掌法濯纓早已背了下來,除了一些吐納細節外,在動作上他竟沒有多少指點餘地。
就是太虛弱了。
練一套掌法得歇五次,換成其他人,他早罵“農戶家裡的驢都沒你這麼能歇”了。
他飛升之前就是種地的。
但這話他沒法用來罵眼前的少女。
因為他知道,這就是她的全力,但凡多一分餘力,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掏出來。
“……好了,彆練了,先休息一會兒。”
半個時辰後,封離神君揮揮手讓濯纓坐邊上緩一緩。
要是有其他學宮學子在場,必定會無比震驚。
封離神君的嘴裡從來隻有“不許停”“再來一遍”“練不動就滾出去”這種話,誰聽過他對人說“彆練了”?
滿頭汗珠的濯纓大口呼吸,說不出話,隻得輕輕點點頭。
學宮仙使送來了一盞仙露。
“仙露可補充體力,”封離神君給她解釋,說完又想起什麼,臉色凝重幾分,“但一日最多隻能服用五次,不能胡來。”
被及時掐滅心思的濯纓很遺憾。
她正想著,要是真能補充體力,她一直喝,豈不是就能一直練了?
緩過勁來的濯纓想起了一件事:
“神君,方才聽你提起道子,道子是什麼意思?”
這個詞她一共聽見過兩次,都是在形容謝策玄,聽起來似乎是個有些特殊的身份。
封離神君這才想起還沒人給她細說學宮的規矩,於是緩緩道來:
“學宮的學子,分為天地玄三級,這三級之上,又有道子。
“所謂道子,即是天級學子中最厲害的八人,按照九宮八卦數分為天乾、兌澤、離火、震雷、巽風、坎水、艮山、地坤。
“學宮學子一千年為一屆,這八名道子,在完成千年修行之後,便會被上清天宮的兩殿六府選中,成為能夠繼承府君之位的候選人——這就是所謂道子,如今學宮之中,道子一共隻有五人,其中就有謝策玄。”
原來如此。
所以謝策玄雖然是天宮學子,卻又有少武神之名,還執掌天王殿下麵的雷霆都司。
濯纓好奇問:“那我現在算是玄級學子了嗎?”
“你不算,你連仙籙都沒記名,還沒入門。”
封離神君瞥了她一眼。
“好好修煉吧,還有空陪太子胡鬨。”
濯纓捧著手裡那盞仙露有些出神。
飲下仙露,她耗空的體力果然恢複了幾分。
她在荒海也掌過財權,明白這仙露他們給得隨意,但卻並不是廉價之物,與天宮法衣一樣,對外界都是奢侈難得的東西。
“搖光城之事,上清天宮雖有失察之罪,但並非禍首,人間百姓並非是愚昧惡毒,他們隻是在生死溫飽上掙紮,無力再去明辨是非,若是上清天宮能為自己正名,他們自會——”
封離神君的眉頭越皺越深。
最後實在聽不下去,打斷她:
“天王殿裡是沒有武神了?還是督察府的神君都被撤職了?需要你一個剛入學宮連玄級都不到的學子操心這些事?”
“天塌下來,有上麵的天帝天後還有神君擔著,與你何乾?”
濯纓有些怔然。
“我……”
“即便是你人族的公主,人間百姓都是你的子民,但他們也是你父母的百姓,你作為公主來上清天宮為質,已經完成了你的職責,他們要是連一個小小的搖光城都管不好,要你來操心,這人皇帝後當得還有什麼價值?”
昨日,伏曜還在指責她冷血無情,袖手旁觀。
濯纓雖知道他是錯的,但她知道自己對,和彆人都認為她對,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原來做她覺得正確的事,並不需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扶桑學宮學子赤水濯纓。”
千年梅樹下,負手而立的威武神君肅然道:
“歇夠了就繼續開練,要是為了雜事耽誤了正經修煉,彆怪我罰你圍著扶桑學宮跑一圈。”
下課路過此處的太子伏曜恰好聽到了封離神君的這句話。
他還沒來得冷笑,就見被封離神君勒令開練的少女竟然微微笑了起來。
不是那種虛情假意的笑。
她是真真切切,打心底覺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