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騙他,她肯定是在騙他。
明明她就和晚晚那麼相像,她在那個夢中動作、說話腔調,她最後落入冰麵時帶了幾分笑的眼神。
她握劍偏上,她行針時會微翹小指,她知道他能解萬殊咒,她會偷偷打聽那個再死生之界多年的謝長寂。
她怎麼會感應不到鎖魂燈?
可為什麼……她要騙人呢?
她怎麼可以騙人呢?
謝長寂盯著花向晚,周邊地麵顫動,花向晚察覺旁邊情況不對,試圖安撫“謝無霜”情緒:“謝道君,秘境好像有些不穩,我們先出去吧。”
“跟我回去。”
謝長寂冷聲開口,花向晚茫然:“去哪裡?”
“天劍宗,”‘謝無霜’嘴角有血流出來,咬牙開口,“死生之界。”
說著,地麵亮起法光,花向晚有些震驚。
天劍宗距離西峰林近千裡,哪裡是說去就去?除非是渡劫大能縮地成寸,瞬息千裡,此刻他們……
花向晚還沒想完,一股巨大吸力突然從地麵傳來,謝無霜抓著她的手一齊落下,她驚呼出聲,等反應過來,已經落在一條小路上。
謝長寂抓著她,往前方急急走去。
花向晚一個踉蹌,等帶著桃花香的清風鑽入鼻尖,她終於清醒,抬頭一望,看見滿山桃花灼灼,她不由得睜大眼。
天劍宗,居然真的是天劍宗!
謝無霜這是什麼怪物,居然能把她瞬息帶到天劍宗?!
“放手!”
反應過來發生什麼,想到謝無霜方才那句“死生之界”,花向晚瞬間心慌起來,她拚了命掙紮,激動開口:“謝無霜你放開我!”
謝長寂不理會,拉著她激動往前,花向晚伸手去掏靈氣珠,然而她的靈氣珠在密境都用完了,沒有靈力維係,此刻她與一個凡人沒多大區彆,隻能對著謝無霜拳打腳踢:“謝無霜你瘋了,你要做什麼,你放開我!”
謝長寂不聽,兩人攀上小道台階,死生之界寒意撲麵而來,花向晚越來越慌。
要到死生之界,不就要見到謝長寂?
謝長寂會不會認出她,如果認出她,謝長寂會不會強行留下她?
她越發害怕,好在沒走兩步,謝無霜就停住步子。
花向晚趕緊抬頭,便看見昆虛子帶著一個弟子站在高處台階,手持拂塵,皺眉看著謝無霜。
“你這是做什麼?”
昆虛子開口,聲音中帶了幾分冷。
謝長寂不說話,他捏著花向晚的手,昆虛子目光落在謝長寂的手上,拂塵一抬,狠狠抽在謝長寂手上。
尖銳的疼瞬間竄上謝長寂手上,昆虛子冷聲:“放手。”
“我要帶她,”血從手背上落下,謝長寂沙啞出聲,“進死生之界。”
“死生之界乃天劍宗禁地,你憑什麼帶她進?”
“對啊對啊,”花向晚一聽這話,趕緊點頭,“我不配,我這就走。”
謝長寂沒說話,他死死抓著花向晚的手,低頭緩緩跪在地上,又重複了一遍:“我要帶她,進死生之界。”
“放肆!”
昆虛子厲喝:“魊靈已失,你還要胡鬨嗎?!”
這話讓謝長寂動作一僵,過了許久,他終於緩緩放手。
花向晚側目看他,見他愣愣跪在地麵,突然有幾分不忍。
“其實這事……”
“這位姑娘,”昆虛子轉頭看向花向晚,“你先去休息吧,此乃天劍宗內務。鳴鬆,”昆虛子看了一眼身後弟子,“帶姑娘下去。”
聽到這個警告,花向晚也不好多說,她看了一眼謝無霜,終於還是轉頭離開。
長道上隻剩下謝長寂和昆虛子,昆虛子低頭看著他:“你帶她進死生之界做什麼?”
“我想……試劍。”
她與他結的是雙修血契,問心劍能感應她,不會排斥。
如果她能拔出問心劍,那她必然是晚晚。
聽明白他的打算,昆虛子瞬間明白過來。
他之前就問過有關於晚晚的事,那如今這姑娘……
他語氣稍軟,肯定開口:“她感應不到鎖魂燈。”
謝長寂低頭,氣息微顫:“她在騙我。”
“為何不是你自己騙自己呢?”
這話出來,謝長寂愣住,他仰起頭,麵上露出幾分茫然。
昆虛子歎了口氣,抬手一招,一道符印從謝長寂手上飛起,停在半空。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昆虛子指著那泛著薄光的符印。
謝長寂看著它,乾澀開口:“入夢印。”
“不止。”
昆虛子搖頭,抬手一點,符印從中間拆分開來,化作兩道符印。
“這是兩道符印,一道是入夢印不錯,可另一道,卻是惑心印。它能悄無聲息攪亂你的心智,讓你將施咒者和你心中掛念之人混淆。施咒者乃頂尖高手,將兩印合二為一,哪怕是你,不精於此道,也很難發現。”
謝長寂愣愣看著法印,昆虛子神色中帶了幾分憐憫:“之前我尚未察覺,方才我仔細檢查你周身才發現這道法印,你既發現它是入夢印,卻遲遲不肯消除,是在等那姑娘再次入夢吧?可長寂你想想,你所謂的認出她,到底是有鐵證,還是憑著你所猜測的蛛絲馬跡?”
“到底是她真的活著,還是你希望她活著?”
這話問得他心頭一顫。
夢境相見他便覺得她是晚晚;
知道她的口味與晚晚截然相反,結果又吃完了所有菜,他覺得是她故意遮掩;
看見她握劍的姿勢,他便篤定;
等她說起萬殊咒,問起死生之界的他,一起進入他的記憶構建的幻境沒有半點疑惑……
他便堅信,她就是晚晚,為他而來。
可這一切,都是他覺得。
他覺得,就當真能證明一個人是另一個人嗎?
謝長寂跪在地上,愣愣看著地麵。
看他的樣子,昆虛子歎了口氣:“無霜的身體需要休息,你神魂也不穩,先回死生之界閉關休養,把惑心印對你造成的影響解除。餘下的事,”昆虛子走下台階,與他擦身而過,“宗門來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