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外看,到了灶間的姑娘,正使扇子吹著爐火。
這姑娘著實不拘小節,旁人看火時大都躬身或蹲著,唯她直接坐在了地上,連塊木板都沒墊。
收回目光,景昭嘗試運了下氣,卻發現自己不僅手足撣軟,連內勁都使不出來。
心知傷勢不輕,他斂了思緒正待好好想想眼下的處境,卻突然聞得一聲嬌呼。
不多時,造出動靜的沃檀鼓著腮幫走回房內:“燒水的開裂了,我去找那個賣東西的,你在家等著。”
她揎拳捋袖,心裡想著該怎麼把錢給要回來,可人剛走到院子裡,又折返回房間:“我不綁你的話,你會跑嗎?”
見景昭愣然,沃檀走上前伸出根手指戳了他一下,鄭重其事地唬道:“跑也沒用。你中毒了隻有我能解,你要是跑掉,這條命可就沒了。”
景昭與她靜視片刻,伸手寫下:“姑娘放心,在下等姑娘回來。”
得到允諾,沃檀這才滿意地走了。
去鋪子時正好有彆的客人,怕她言語鬨事,老板支使夥計靜悄地給換了個新的,倒是沒讓沃檀多費口舌。
提著新的銚子回家時,果然見景昭待在原地沒動,沃檀便重新打了水去燒。
端著篩好的開水給景昭時,看他低頭吹拂熱氣,好看的眉眼惹人心顫,沃檀趴在榻沿問:“你成婚了嗎?”
雖然相處不算長,但景昭對沃檀的語出驚人已然有了些心理準備,聞言隻是稍頓,便搖了搖頭。
接著,他在沃檀越發灼灼的目光之下,勉強喝了幾口熱水潤嗓。
扒著榻沿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姑娘眼睛雪亮,饒是景昭定力再好,臉上的熱氣也久難散去,極不自在。
略作思忖,景昭又開始在床褥之上寫起字來。
謝過搭救之恩後,他得知自己確是被這姑娘所救。而在她的猜測之中,他是哪家富商之子,應當是路遇惡霸劫財,遭毒打一頓後,最終被扔在那死巷之中。
難怪會問他是否無需勞作……
想起這話,紅跡又攀上耳根,景昭將拳抵在唇邊虛咳幾聲。
沃檀笑嘻嘻上榻與景昭相對而坐,可幾番張口欲言後,還是暫且按耐下心頭的躍動,還是決定等景昭啞疾痊愈了再說。
她越看越喜樂,這人的臉真是一等一的白淨,好些人的腚都沒這麼嫩生的,要說不是大戶人家公子她可不信。
自己可真是走運,撿了個能換錢的活寶貝。這人文氣成這樣,粗看就知道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物,身家鐵定不會令她失望,謝金少說能給個千兒八百兩的吧?
這樣想著,沃檀收斂心緒,重新揚起的笑容中幾多討好:“你餓不餓?”
—
時辰走得快,夜色倏然而至。
月光透過窗牖照進屋內,潑出幾道清暉。
景昭僵直著身子躺在榻上,他的腰被抱著,肩旁便是酣夢正沉的一張俏臉。
天黑不久,這姑娘便拖著枕頭鑽進了他的被中。彼時他自是怛然失色,可她卻說這幾晚二人都是共寢一榻,還振振有辭,道是怕他夜半發病。
他試圖與她陳述男女大防之理,可她卻不由分說便將他推倒在榻上,旋即手腳便箍了上來,那時他氣血沸湧應當昏過片刻,醒來便是這幅模樣了。
半幅身子都撲在他身上,挪不動,掙不脫。
女兒家獨有的芬香便在鼻底,景昭心下滿是無奈。
直白懵懂,不諳世理,這姑娘委實令人難以招架。
暗自歎了口氣,景昭動作放鬆,一寸寸向後挪移間,腦際甚至冒了層薄汗。
便在脫身眼就要成功之際,沃檀長長地呼吸了一聲。
好在不是將醒,她在眉間重重打了個褶後,抱著景昭眼疾手快推過去的軟枕,翻了個身。
景昭終是擺脫了手腳的桎梏,可沃檀的臉埋在枕中,右手則垂落榻旁。這般撩腿伏趴的姿勢,令她的玲瓏曲線直逼人眼,就連小衣都蹭起了一角,露出瑩白的後腰。
鬨了個麵紅耳赤,景昭自榻上坐起,正想替她把被蓋上時,卻倏地瞥見她光裸的後足之處,有枚紋印。
這般注目女兒家的身子本為唐突之舉,可那紋印,他卻是識得的。
通體青綠,尖喙朱紅,兩道黑紋由眼頭貫穿至剪羽。
異化的黑眉柳鶯,是六幺門人的圖徽。
被這圖徽攫住心神,景昭眼中明滅不定。
倘若他不曾記錯的話,刺殺他的人,便是六幺門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