燙傷 當寵物投喂(2 / 2)

胡飄飄又問:“看清楚長什麼模樣沒有?”

“沒看清,”沃檀向避光的簷下走去,順嘴反問胡飄飄:“你沒見過?”

“他病病歪歪整天在府裡深居簡出的,聽說連宮裡的宴會都極少參加,我打哪兒看去?”胡飄飄乜著腰肢跟在沃檀後頭:“不過昨兒你去煎藥的時候,我在廳裡倒是遠遠兒地打了一眼,看那身形輪廓,還是不負坊間美名的。 ”

“比我阿兄好看?”沃檀冷不丁反問了這麼句。

胡飄飄霎時瞪住沃檀,見她正咂著滴在指彎上的一點糖漬,抬頭看人時,眼裡挾著憨純的惡意。

想起被訛的靈芝,胡飄飄狠狠剮了沃一眼:“怎麼著,是想打架不成?”

沃檀對不認識人的私事不感興趣,她起身往廚間走,想問問廚娘這糍耙能不能給她揣兩個回家,也給病秧子嘗嘗。

胡飄飄左右沒地方去,嘴皮子也閒不下來,就跟在她後頭咻咻叨叨:“說起來那九王爺也是個背時的主,有賢名有聲望還得他爹喜歡,剛出生他爹就生了廢太子的心思。偏偏他身子不行,否則早坐金鑾殿了。”

九王爺的生母是前貴妃,當今天子可能是對這個頭銜有什麼難以消解的恨意,再寵愛淑妃卻也不肯晉她當貴妃。所以立淑妃之子為儲這事,或許也是種補償的做法。

“唉對了,”胡飄飄撞了撞沃檀肩榜:“尋春閣來了個新的小倌,名喚玉玉公子的,聽說與九王爺生得極像,改天去光顧一把?”

“我沒錢,你請我就去。”沃檀懶懶地應了她一句,徑直走進廚間。

自打上回在陳寶箏房裡露了身手後,如今她們倆護從有點人見人怕的意思,廚娘不敢得罪,便把恰好多做的一碟子糍耙包了遞來。

沃檀接過道了聲謝,轉身之際聽見拔劍聲並著有人尖叫一句:“哎喲小心——”

寸指之間,滾燙的一盅湯羹潑在了沃檀鞋麵上,燙得她直跳腳。

原是有個婆子端著托盤進來時,腳下打滑不小心手舞足蹈幾下,而習武之人向來對身後動靜至為敏感,胡飄飄當即條件反射地抽了劍,更把那剛站穩的婆子嚇得一個激靈,失手便把托盤給打翻在地。

這下看沃檀傷著了,而胡飄飄的劍還鋥亮地指著自己,那波子應是嚇得狠了,當即跪下來啪啪地抽自己嘴巴子:“女俠饒命!老貨我真不是故意的,您二位可千萬饒我一命啊!”

“嘶……”沃檀金雞獨立跳著,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凳子上雪雪呼痛。

胡飄飄收起劍,皺著眉提醒道:“以後彆在我們背後舞手動腳,走路發聲進屋敲門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下回一定敲門!”那婆子點頭如搗蒜,聽說不計較自己了,便顫著腿在廚娘們的攙扶下起身了。

“沒事吧你?要不要處理一下?”胡飄飄略顯尷尬地去關心沃檀,畢竟沃檀受傷跟她脫不離乾係。

腳麵辣得像被炸了似的,沃檀抖了兩下腳,眼珠子卻盯著潑在地上的殘羹:“這什麼?”

“是石斛參燕。”正在收拾的廚娘答她道。

“好吃嗎?”

廚娘愣了下:“這是夫人的補膳,我們做下人的,也不曉得味道怎麼樣。”

胡飄飄沒想到沃檀這會兒還有閒功夫饞吃的,失語白她一眼:“沒事趕緊起來,該去嬌小姐那裡了。”

沃檀點點頭,手撐著凳子站起來起,眼睛往剛才潑她那個婆子離開的方向看了看。

回到陳寶箏那處時,陳寶箏傲慢地瞥了眼沃檀:“聽說你傷了腳?”

沃檀道:“被燙了下,問題不大。”

“我就說嘛,你們皮糙肉厚的,哪有那麼容易就受傷?”陳寶箏滿臉的不以為意:“阿娘還說要體貼你們,讓你早些回去醫腳,她可真是菩薩心腸。”

所幸的是陳寶箏當天沒再出門,沃檀和胡飄飄也就在她房外乾站了一個下午。

到了下值的時辰,沃檀繞去鋪子裡買了套紙墨筆硯,到家時剛好酉時正。

院裡房內乾乾淨淨,榻上還有洗曬疊好的衣裳,沃檀心裡高興,把東西給了景昭後,又從懷裡掏出糍粑遞給他:“又甜又香的,快吃。”

那糍粑揣了一個下午,麵上還掛著冷油,景昭隻能被迫接受。

這姑娘雖帶著濃濃的市井痞氣,卻也不乏稚氣未脫而留有的單純。這會子儼然像在拿他當寵物投喂,奈何他的胃腸,早被各色湯藥給寒了,怕是克化不動這等子糯軟的吃食。

倏而景昭心念微動,借勢問了句:“姑娘好似甚愛麵食,老家可是北地之城?”

沃檀搖頭:“以前在外頭當花子的時候總吃不上白米飯,後來就不愛吃了。而且餅子好帶又經放,有時候碰上好心人想接濟接濟,我們都是求著要餅子,吃著吃著,就習慣了。”

景昭矍然怔住,心頭浮起些難以體味的心緒來。

這幾日推測她的生平過往時,怎麼都沒想過,她竟曾當過沿街行乞的小乞兒。

“你怎麼不吃呀?”沃檀見他半點不動,便伸手取了一塊,將那糍粑拉成對半又疊在一起:“呐,這樣可以吃到雙倍的紅糖芯兒,浸甜浸甜的!”

景昭不忍推拒,接過後在沃檀眼巴巴的注視中咬下,她黑瑩瑩的眸子裡頭,有著與玩伴分享零嘴般的雀躍:“好吃吧?”

“多謝姑娘。”點頭謝過後,景昭不由再度想她適才說起乞討過往時的一片坦然之色,全然沒有不忿,或是難堪。

心粗至斯,亦可說是性情飄灑,不失為一樁幸事。

若她真是桓王之後,堂堂親王之女,卻因朝代更迭而淪落成街頭乞兒過,難免令人唏噓。雖說如今在六幺門不必再挨討食的苦,可出著凶險的任務,細細想來如今也不算多好。

想到此處,景昭思緒浮離。

對她兄妹二人身份上的懷疑,源於曹相孫女死因之事,需知若非六幺門下的任務,那其長兄對曹相孫女出手的動機,當是尋私了。

畢竟巧之又巧的是,當年撲殺舊朝桓王的主力人物,正是曹相。

再有一莊,便是自烏漁那處聽來的,這兄妹二人來鄴京之前一直待在寧州,亦便是呂老多年前發現那桓王蹤跡之地,更莫說兄妹二人的年齡也對得上了。

世上並非沒有巧合,但巧合多了,便很難不惹人懷疑。

其實直接捉了她盤問,確實也算捷便的路子,但她到底於自己有救命之恩,若擒後用刑逼供,或以她為誘為威脅,他不可能不虧心。

這頭景昭微微含了眼在思忖,那頭正脫著鞋的沃檀冷不丁說了句:“過幾天咱們換個地方住。”

這話來得突然,景昭心下一個趔趄,當下的反應便是:難道蹲守的衛從行蹤不慎,被她給發現了?